阿七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豆花,这碗豆花味道依旧美味,却已没有初时那么吸引她,或许是心情不一样了吧?
面对灼热的目光,阿七一脸平静的吃完豆花,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对盯着她的林殊一笑,有种若有若无的邪魅感:“虽然我自认为相貌还是不错,却也没达到宋玉潘安之流,且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见面,不用看着我下饭?吧?”
“没有,我是真的发现你们很像。”
“族中长辈都说我与薛浅很像。”
“你和戚萱也很像,你们之间的相貌上不同之处就是眉毛和脸型,但若你们三人在一起穿一样的衣服那是绝对可以认出你们,气质不同。”
当年赵博以薛浅之名来金陵游学,因懊悔自己的懦弱,又怕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举止形态间十分内敛谨慎,说话做事奉行中庸之道,原本十分的俊美容颜硬是减的只剩六分。
林殊从未见过阿七本人,但那幅她的画像却是时时打开仔细欣赏,阿七天生长了一对英挺的剑眉,炯炯有神的长眼,薛太后为阿七画下那幅画时,本就有意择婿时,拿出来给人看的。可惜阿七那时身体还没调养到最佳状况,薛太后把阿七的剑眉改成了柳叶眉,微瘦的脸加胖了些,显得可爱圆润,当时阿七心性纯净,眼神自然也干净透明,那模样,若用戚元隆的话来说,那就是所有师兄心中那可爱的小师妹。
而如今的阿七,自两年前心性大变,在西北那风硬的像刀子的地方呆了两年,每日跑来跑去,又是练武有是做生意搞建设,皮肤也就粗糙黑了许多,眼神不时流出出对世事的嘲讽,心中也对如何事常常以恶意而揣测,自然容貌气质中多了一股邪魅张扬之气。此虽非世人所崇尚的武人威武雄壮或文人文质彬彬的感觉,但正是这种特别的气质,加上雄雌莫辩的面容,让人对其印象鲜明而热烈,生不出恶感,十分的容貌无意中又再添几分。
“世上相像之人很多,更何况我们还都是血脉族亲。”阿七见程寒峰已经放下碗,知他已听出不对。“今日多谢招待了,若不是你领着,我们也找不到这么好吃的豆花。”
林殊听闻此言,知对方并不打算带他一道去纪王府与小姑父家,心中微恼,深觉薛渊此人脾气古怪,与他平日相交之人不同,有种坏人好人在他身上来回上台的潜质。自己面对他,忽然能体会孔子面对会提些稀奇古怪问题的宰予的感觉。
此刻面对她的道谢,林殊也只能如对方不满时的那样挑挑眉了。
“明日不知小殊是否有空,我想邀你一道出城玩赏。”
阿七诚心相邀。然林殊却有些赌气:“你邀请我,我就得来?明天我没空。”
“那就可惜了,我明日准备在野外烧烤,要做我们在西域学到的新口味,你们定然没吃过。”那日与林殊偶遇,阿七便发现林殊喜好美食,现在出口相邀,也是对这些天对方热情待己,自己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怠慢了对方,有意找件事来缓和关系。
林殊闻言,心中有所意动,可又拉不下脸,坐在他对面的阿七一眼看出对方所想,也不怕再说一次丢脸,直接就道:“明日辰时我在北门等候,我最多只等一刻钟,多了就要走,你可别迟到。”阿七说完,和程寒峰起送要走。
林殊嚷嚷道:“我还没答应去不去呢!”
“过了时辰,我就当你不想去。”阿七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去了。
纪王府上,守门的侍卫一见阿七的名帖便把二人迎了进去,穿过重重门墙,来到正院,转过照壁,便看到正院里那棵百年的石榴树下坐着一位身着素衣,气度不凡的美貌女子,阿七一看她的眉眼,便知她便是自己的“表姐”纪王妃赵雪。
“表姐安好,我是薛渊。”阿七上前行礼。
“你是小渊?”纪王妃惊讶道,心下感觉对方并不是薛渊。纪王妃出嫁前,薛漠与薛渊不过两三岁,已经能看出未来的轮廓模样,可是很喜欢这两个弟弟,自然是知道薛渊长得不像母亲,像他的父亲戚元隆,而此时这个自称薛渊之人,有七八成像母亲,像自己的侄子赵博,像那画上的女孩子。
“这是我结拜义兄程寒峰,这次特地陪我来的。”程寒峰上前唱了一个大喏,起身看向纪王妃,他的相貌让纪王妃愣住了,这,这也太像年轻时候的戚元隆......难道?!
纪王妃脑中灵光一闪,再去看阿七,已是明白其中猫腻。便伸手叫他们两过来坐,又给了身边的沈姑姑一个眼色,让她把身边的下人遣走。
“这是姑母临终前交给我,让我带来给表姐的。”阿七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面色郑重地双手奉上。
纪王妃接过这带着温度的信到鼻下,一股淡淡的特别幽香从上面传来,这是一个女孩子才会有的味道。
纪王妃低头沉默一会,声音低低的道:“你是阿七。”
“是。”
“你怎么......”
“戚萱已经不在了......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给我选择是做男子还是女子的机会,我想做男子,不想被人摆弄安排,自个的事,自己做主。”纪王妃看着阿七,似想到什么,心头酸痛,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七没有递她手帕,因为,她现在是男子,是纪王妃的表弟。
纪王妃用衣角拭去腮边泪珠,看着阿七:“你还在就好,还在就好。若是当时你与小殊成了......”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小哥。”阿七指了指程寒峰,把话题带开。
“小六?”
“是。”程寒峰点点头。
“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当年你还只是小小的一个。”纪王妃一脸回忆。
“我只零零碎碎的记得一点点。”程寒峰面容有些羞涩,直觉得这位贵妇要比几个月前见到的薛太后更令他亲近。
“小五是极可靠的,”多年来,每次薛太后派人送年货,薛漠都会在里面填上些特产或有趣的玩意,东西虽不贵,但胜在心意。
“他又重情,跟着他不会吃亏。”
“嗯,好。”
“这次多留些时日,我们姐弟好好见见面。”程寒峰摇摇头,他知道这南梁对女子要比北燕苛刻的多,还是不要给姐姐添麻烦:“拜访完父亲后,我会随苏使节回去,到是她能多呆些时日。”几人又各自把这些年发生的事说了说。
眼见快到中午,纪王妃打发人请世子萧景肃与二人见面,认了亲。饭后,二人告辞时,阿七邀请萧景肃明日一道出去游玩,萧景肃少年心性听闻要去打猎烧烤,立刻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