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黎崇所料,阿七果然送来拜帖,想转日拜访,黎崇定下转日的未时。
阿七是由戚长信出去接她进来的,“黎先生好。”
“薛公子好。”黎崇抬眼望向阿七,只见她相貌中既有女子的姣好,又有男子的冷酷刚毅,可谓是雄雌莫辩,即使个子不高,又穿着一身素净墨绿色的深衣,却用周身的气势压住了一群穿的花枝招展,锦衣裘服的世家子弟,让他们都成了陪衬,平日里能让众多金陵少年成为陪衬的也就只有林殊了。
最让他注意到的是她的一双眼,那是一双又大又长的眼,眼角微挑,这样的眼在一般都人脸上只会给人一种眼大无神的感觉,而她的却不同,她波光粼粼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勃勃的野心,可这野心又不难以让人生出恶感,全因那眼十分灵动,时而看着清正,又时而看着邪气,就如同他那调皮的小孙子想要恶作剧时的眼神。这让他对阿七印象不错。
而阿七看黎崇也是第一印象不错,只见黎崇身着一身布料普通的青色深衣,头发花白,面容平和慈祥,只静静地做在那,便有一种定海神针的错觉,又有一种海纳百川的包容之感。
“小子冒昧前来拜访黎先生,也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只带了一本自己胡乱写的匈奴、西域、及如今的靖北之地的风土人情的游记,还望先生不要嗤笑小子愚笨,以致文采不佳。”阿七自谦着送上卷轴。
“怎会,老夫虽早年游历天下却还未到过公子所说的这些地方,相比与我大梁风光相比,一定另有一番精彩。”
“那是自然,”阿七唇角弯弯,略带着一点自得的笑容,道:“若在匈奴之地,先生便可知这天似看不到尽头一般,每每夕阳落下,那苍穹之美,任何言语都难以描绘,每到夜时,斗大的星辰似要把人包围,有时夜半还能看到绚丽变化的极光,您永远也猜不出它下一刻会变成什么颜色,什么形状。”
“匈奴之地如此,那靖北之地又如何?”黎崇明显被勾起了兴趣,开口问道。
“靖北之地乃处四国通商咽喉,北击匈奴,南接西渝,西触西域诸国,东连大燕,占据嘉峪关,玉门关等丝绸之路必经之地,景色雄伟壮丽,山峦险峻,容城乃是建于汉武时一边防要塞,取名有容乃大之意。”说到这,阿七看向黎崇,发现对方嘴角微翘,似对容城这名字的由来似乎有些惊讶时,心中暗道自己赌对了。
来南梁时,阿七给自己定下了三个任务:其一是送信,然后是调查南梁合适贩卖的商品,并推销自己带来的香料宝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挖人才会靖北。
靖北此时可谓是一穷二白,人才匮乏,兄长在容城开了一家学院,说要让里面每年都能出人才,可惜,没有夫子,现在只开了演武堂,由他带着一群会打仗的属下教学生。
“阿七,成就一世功名算什么,要做就做最好的,南梁人才甚多,门阀严重,郁郁不得志的人多去了,去挖些有能力的人回来,到时候你做山长,好好累积学识,待你年纪稍长,自己开山立派,著书立说,宣扬你的观点,做个像孔子,老子那样厉害的人。”
薛漠的口气大的离谱,狂的没边,但阿七喜欢,有多喜欢?喜欢到看到人才就想往靖北扒拉,比如说眼前的这位黎崇黎老先生。她可是听说过这位黎老先生,身为太子太师的黎老先生桃李满天下,不止是金陵城,同时也设教坛于宫墙之外,有些有教无类的风范,很适合把他挖回去,可这其中的难度也不是一点点,阿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若是他的弟子,只要品行不错,那也是可以挖回去做夫子的。
“匈奴的牛马羊群,西域的珠宝香料,渝国的药材,大燕的瓷器与食盐,自吾兄执掌此地,四方商贾云集靖北容城,交换所需物品。兄长为建好靖北,还发下求贤令,渴求天下贤者能人能助他一臂之力。若有贤能相助必以国士待之。”阿七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诱惑,诱惑他人去靖北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黎崇闻言笑了:“我还道你是为你弟弟来告假的,却不想你其实是来做说客的。”
“能两件事一道做,那岂不是很好?”
“极是,极是!”黎崇击掌而笑,“可惜吾怕是去看不到那靖北雄伟壮丽的风景。”
“黎老先生何处此言?人若未到盖棺定论之时,便不会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那我问你,听说皇长子殿下有意向陛下举荐你,你会来么?”黎崇岔开话题。
“先生若是愿意以白身去游览一番靖北,那亦是极好的,先生还担心,我兄长会把先生扣留么?若先生愿留在靖北著书立说,我兄长自是会扫榻相迎;若是先生游赏完靖北,想回金陵,我兄长自然也会把先生安安全全地送回。”阿七把话题转回来。
一旁的戚长信目瞪口呆,他还没乱清楚,这话题是怎么从送礼物到兄长邀请黎崇黎夫子到靖北去,这真是赤裸裸的挖墙角。
“兄长,你这是在......”
“南梁的祁王殿下,曾想举荐我,而我,也想举荐黎老先生到靖北去。”黎崇见阿七调皮的笑容,哈哈大笑,道:“老夫虽不能去,但却能向你举荐不错的弟子,只靖北是否要看家世?”
“只要心思纯正,一心一意,又有能力,靖北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的。”
“如此,便好。”黎崇笑着点头,准备为几个天资心性都十分不错,却输在家世上的弟子推荐一下。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南梁门阀严重,若说寒族之子只有一条独木桥可走的话,那连寒族都算不上的农家之子,就连出仕都一线生机也无。留在南梁最多只能成为一些无能之辈的师爷,还不如出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