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秃，又来这一招！指望你们那教主还能传递神通来救，却是痴心妄想了。”
宁徵言不认识这招数，宁江砚却不陌生，宁家在这秘境和魔修八脉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早就知道慈悲林的众多魔修都有一招，紧急关头使用出来，能引动外力救助自身。
因此她唇边微微含笑，蓄势良久的阵盘好一阵光华闪动，将周围莫名涌动的力量化为虚无。
宁徵言依样葫芦地收了慈悲林魔修，投来淡淡一瞥。宁江砚不敢怠慢这新结的盟友，对她解释道：“此法名为‘渡生法舟’，慈悲林门人拜入师门时，都要将自己神魂献出一丝，系在他们教主身上，往后如有什么危难，便可以直接从教主那里借得力量。”
“哦？他们教主何许人也，竟然这般大方，倒不像魔道中人了。”宁徵言本来对慈悲林没什么好奇，这一听，却听出几分意思。
“他们那教主乃是借助了门下弟子的神魂才能修炼迅速，偶尔借出些许又算什么，何况，神魂被人操纵，那些弟子稍有意志不坚就被炼化成傀儡，只有靠不停地给人种下这法门，收取神魂才能维持自我，乃是第一等邪门法术，只可恨杀之不尽诛之不绝，流毒万世。”宁江砚难得多说了几句，面上露出厌恶神色。
这时节，奚南英、聂虹二人也赶到了这处，与她们会和。
还没说话，奚南英怀疑的目光先在宁徵言身上转了几圈，宁徵言面沉如水，自知是方才魔修没有攻击自己，导致他起了疑心。
“两位长老来得正好，这位是我新结识的同道，她因一次奇遇，继承了燕铸剑师的衣钵，我今日要带她一同**中，两位可愿同行？”宁江砚察觉气氛不对，开口解围。
向来沉默寡言的聂虹只是点点头，继而退到一边。奚南英依然冷着个脸，硬邦邦发问：“还未请教名号。”
“我此前不过山野散人，如今既然继承名号，还请诸位称呼单字一个‘燕’即可。”宁徵言淡然回答。
奚南英冷笑几声，眉目间满是怀疑，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只是看在宁江砚的份上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招呼了聂虹一声，自顾自地身化虹光而去。
宁江砚见到这般情状，心头一沉，面上还是微笑如常，丝毫不见失礼。
“他们都动身了，我们也走吧。”
一行人往宁家方向前去，这次去的地方不再是宁徵言曾经住过的，位于长京的庞大院落，而是远在东边海上的某处隐秘之地。
沿途，宁江砚向她一一解说了近来形势。
原来就在宁徵言探索古仙遗迹时，秘境已经颇不安宁，太平府的严亭突然暴毙，导致各大魔修势力纷纷猜疑，而阴阳极道的道尊终于发现爱子神魂被人下了禁制，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发誓要找到罪魁祸首。
那九天玄火在世间从未露面，阴阳道尊得不出结论，便猜疑到了寂火绝渊的头上，毕竟只有他们那一脉最是将火焰和神魂玩得出神入化，听说他老人家孤身前往封印之地，在那里大闹一场，却不知怎的和被封印的五脉达成协议，回来后就匆匆布置协助叛军的计划。
而后，又是一系列的利益交换，欲乐宫等势力也被拖上了船，在他们看来，有阴阳极道打头阵，还能增长魔道势力，一吐被宁家和王朝双方压制千年的怨气，何乐而不为。
为此，魔道偷偷摸摸地派人潜入叛军之中，刚好这几个月王朝各地不断发生莫名其妙的死亡事件，听命王朝的修士们疲于奔命，越来越难注意到看似不成气候的叛军有何变故。
就在新年之初，各家各户最为放松，毫无警惕的时候，叛军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要求清君侧，除奸邪，抖出一件件世家皇族欺压良善的劣迹，直上长京！
按理说，长京沿途设有关卡，每个关卡都有修士镇守，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
奈何魔道是用了渗透的手段，几乎将所有关卡都从内部瓦解，如此一来，叛军如入无人之地，措手不及的瞿朝就此吃了大亏，被杀得只余几个老弱妇孺。
纵然宁徵言听在耳里，还是忍不住生出荒谬之感。
偌大一个掌控秘境千年的王朝，就这样完了？
再想想开端那几件事，差不多都和她有关……这样一转念头，宁徵言脸色就有了三分古怪。
误解了对方的神色含义，宁江砚生出几分尴尬：“我宁家因仙箓受损一事，也是自顾不暇，虽然知道叛军，却一时腾不开手前去援助，以至于……”
宁徵言默默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明白了。
时也，运也，命也。
宁家受人暗算，魔道八脉趁机对璩朝下手，刚好又遇上王朝自身出了事，难怪会是这般惨淡境况。
“不必多说了。”她长叹，“魔道势大，对我等修士颇为不利，一旦八脉齐出，又是一场浩劫，只是不知，宁家那仙箓究竟是何作用，竟然会被人暗算。”
宁江砚沉吟片刻，斟酌道：“道友对此有意？”
“我所继承一切，皆是因此而来，若论起，该是为燕铸剑师报仇的，自然想要了解内情。”
宁徵言答得滴水不漏。
“说来也对……”宁江砚踟蹰了片刻，终究不是凡俗间思前顾后的普通女子，很快下了决断，“燕铸剑师本是我家族邀请的贵客，不幸身陨，宁家自然要有个交代，若道友不弃，可与我一同去见家主。”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与道友先说好那三名人犯的归属。”她忽然转了口风，笑道。
“此三人对我有用。”宁徵言微微摇头。
“且莫忙着拒绝，道友要这三个人，无非是为了魔修情报，交给宁家亦是同样。”宁江砚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靥越发明朗鲜妍，“这些都是小事，不如，道友成为我宁家长老？怎么样，道友可愿意加入我宁家？若是成了长老，不仅家族中所有情报皆可共享，更有许多供奉，此后修炼上的问题无一需要忧心，可好？”
加入宁家？
宁徵言眼睁睁看着前方女子一扫空谷幽兰般清淡、悠远、雅致，变得格外热切的模样，突然感觉有些头疼了起来。
***
王都，皇宫废墟上。
就在宁徵言等人离去不久，本来已经淡去的红雾渐渐浓厚起来，内里不断翻腾，到最后，方圆百里覆盖全城的雾气凝成深红，好似血海一般，而“血海”最中央简直就是开了锅的沸水，甚至有无数扭曲的人影不断穿梭，以至于天空中的太阳都变得冰冷，毫无一丝热气。
“怨魂……戾气，人世间的恶浊。”血雾中，缓缓走出一名身着黑袍的白发人，微微勾着头，眉目半垂，唯一能清晰看到的只有唇边的笑意，“……令人怀念的气息。”
“嗯？有不速之客来了。”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前方的红雾忽然跌出一物，重重摔到地上。
“哎呀，好痛！”
落下来的却是个人，脸朝地趴着，好半天才揉着眼睛鼻子爬起来：“要死，要死，这邪门地方，偏偏让我来传口讯，我不过一介小妖鬼，对上这邪门红雾，说捆就捆说扔就扔，好不可怜也，回去之后，定要多讨些好处才是。”
声音形貌，正是被宁徵言派遣来传讯的猫妖苗敏。
抱怨半天，这妖鬼一抬头，正正对上白发人，顿时冷汗直冒：“尸、尸皇大人！”
尸皇魔主戡倒没在意她的失礼，沉吟问道：“她唤你来做什么？”
“主上说了，让你待在此地，查探魔道八脉动作，以及近期来各地生灵莫名暴毙一事，待到合适时机，她会联系你。”苗敏战战兢兢将原话带到。
“哼，留在此地吗？”
魔主戡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了，那宁徵言不安好心，一方面要自己做事，另一方面却是要借助此地的冤魂戾气，诱导自己重修魔道功法，背叛誓言。
或许在她看来，探查还在其次，若是他当真重归魔道，魂飞魄散，才算称心如意。
但……不对。
明知妖魔最擅长诡计和布局，却将最重要的情报交到他手中，难道这女修当真是想要用他，并非真心要他灭亡，而是借机考验，磨砺性子？
可笑。
若她当真有这种想法，那就太天真了。
妖魔中或许有希望能和他族和平共处的蠢货，但他绝不是那般庸物，对于古仙凤寰一缕被魔化的神念所化之人，亦有百般算计在心，两者之间，如水与火，只有一方暂时的压制，断无长久屈从的道理，何况，将来必然有个死活结果。
宁徵言……她究竟知晓不知晓这一点？
收敛起满腹的疑惑，魔主戡转而对苗敏道：“她对你可有安排？”
“小的只是来传个话，事情办完，即刻回转，不得有丝毫延误。”早就从宁徵言处知道了这尸皇的来历，面对千年前在中洲凶焰滔天的魔头，苗敏越发恭敬。
没有安排人监视？
打发走了这看不上眼的小妖鬼，魔主戡心下盘算，以宁徵言手中可用棋子，也就这苗敏和被下了拘灵禁术的蠢鸟昊光，苗敏实力不济，昊光失去原身又不听从吩咐，要跟踪监视他，随时都会被揪出来。
换而言之，她这是放心将自己留在秘境中，肆意作为？
“有点意思。”魔主戡微微眯起眼睛，“任你有什么诡计，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在那之前，本座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正好，在这个地方，有些事情需要本座去做……”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苗敏，以及恢复了凤凰虚影原型的昊光在九环山会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