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反复离奇的梦,不过这一次,梦境有所变化,高大森冷的道观大殿,一大群道人,盘腿分坐两边,后堂前则端坐着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在他身前左右,有两个相貌清秀的童子,我好奇地走进大殿,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立于老者左侧的道童,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穿着一身儿装,他着一袭深蓝道服,这奇怪的现像让我心头骇然,目光环视左右,我就发现分坐两边的所有道人都注视着我,怒目生煞,那样子仿佛在责谴罪人,在那数十道饱含煞气的目光中,我呼吸急促,浑身颤栗,大惧之下,转身拔腿便向外跑去,边跑边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在后面喊:
“童儿,回来!”
这喊声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声音不大,听在耳中却如巨雷炸响,令我心头震颤,精神恍惚,并生生将我脚步拉住,于片刻间就扭转了我向前逃跑的心意,就当我转身往回跑时,却听到前方有个声音在喊:
“行行,行行……”
是母亲的声音,我心头一宽一喜,毫不犹豫地朝着母亲喊声的方向前跑去……
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父亲和母亲都在我身边,还有那个……叫隐修的道士。
母亲见我醒来,抱着我喜极而泣。她旁若无人地大哭道:“行行,你可算醒了,你吓坏娘亲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呀?!”
母亲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如果我死了,母亲也将活不下去。
是隐修把我救回来的。
那次我昏迷了两个日夜,一家人都吓坏了,在这两天里,母亲就一直守在我身边,48小时没有合一次眼,茶饭不思,滴水未尽,人都快虚脱了。
从那时起,我才明白,我的生命不是我一个人的,它还承载着母亲的生命,所以,从那之后,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已——
要好好活着!
见我醒来,父亲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见母亲抱儿大哭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堪,便吩咐说:“别光顾着哭,孩子睡了两天了,也该饿了。”
母亲会过意来,抬头瞄了一眼莫修,意识到有外人在,便收了眼泪,道:“我这就做饭去,行行,告诉娘,你想吃啥?”
“我想吃冰棍!”
这时候,我浑身燥热得厉害,只想吃一根冰棍。
“啥……”
母亲又担忧起来,用手摸我额头试我体温,当发现不烧时,又将手放下来,疑惧地望着莫修:“这孩子,怎么一醒就想吃冰棍?”
隐修说了句:“没事的!多给他喝些水。”
父亲将隐修引到堂屋去了。
母亲给我倒了一杯茶,也去灶房做饭了。
我一边捧着搪瓷茶杯喝茶,一边回想前事……黑糊糊的怪家伙……发光的红葫芦……红葫芦装了怪家伙……回到了我肚子里……
想到这里,我微微有些恶心,不想再喝茶,放下茶杯,将手伸进贴身秋衣里,在肚子上摸啊摸的……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
我茫然了。
难道那一切都是梦?
不可能呀?是梦的话我不可能昏迷呀!
事实上我的记忆很强大,日常生活中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我都能记下,何况这种能影响我生命的事情。
是梦是醒?
我分得清。
刚从想像中回到现实,就听到堂屋里父亲洪亮的嗓门叫了起来:“道长,我关红旗一辈子没求过人,今天为了孩子,我就破了这个例,你就给这孩子化解化解,别让他在受罪了!”
“唉!”
一声清叹,是隐修的声音,叹息过后,停了好一阵子,隐修的声音才又响起:“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放下顾忌……其实,童子命也并不可怕,俗话说,十人九童子,童子命很普遍,也并不是人人都悲惨,有的童子还做了大事,成了大人物,人的命运各不相同,童子与童子的命运也自不一样……实话说吧,这孩子的的确确是童子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童子,他是太君庙的炼丹童子,至于是为何下界我还真算不出……总之,这孩子的命很诡秘,枉我对命理参研多年,却也参不破……至于化解之法,我是有,不过对他不一定管用,倒不如这样,让他跟着我修道,你看如何?”
“修道?”
父亲这个唯物主义者,对算命看风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他希望自已的儿子将来是个指点江山的军事家,而不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当听到隐修要让自已的儿子修道时,顿时涨红了脸,在他看来,修道这条路,只适合走头无路或像隐修这样与世所不容的人走,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修道”这两个字眼。
“道法随缘,勉强不来,不愿意就算了!……告辞!”
话音才落,就听脚步响起,显是隐修要走了。
“大师……哎……大师……你别……我的话还没完呢……”
隐修何等样人,父亲的声音挽留不住他远去的脚步。
………………
“隐修道长可是行行的救命恩人,你说得罪就得罪了!”
“修道咋了?看人家隐修大师现在风光的,那些当官发财的都开着宝马奥驴(迪)来请他……”
“你这个驴脾气,到什么时候能改改……”
吃饭的时候,母亲把父亲狠狠责骂了一通。
“要是能该,我就不是关红旗了!”
父亲将头一甩,依然坚持自已的真理:“什么乱七八糟的修道,我关红旗从来就不信,我只信我自已的一颗脑袋两只拳头……”
“你能吧你!你的两只拳头,能化解……”
当着我的面,父母从来不提童子命的话题的,不过我天生敏感细腻,早就知道我是童子命了。
突然提到禁忌的话题,母亲说到一半急忙打住,将一块馍塞到嘴里,顺带着将下面的话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以我看,这孩子就是身体弱!”父亲盯了一眼母亲,说:“你以后别总宠着他,让他跟着我学学拳,练练刀……对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咱祖宗留下来的关家刀,涂了血就能驱魔辟邪的……”
“娃才多大呀!”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这孩子身体恁地虚,可不能耍刀弄枪的,累着了可咋办?”
父亲瞄了一眼我病秧子样的小身体,叹了一口气,埋头吃饭,作罢不提。
“爹,我要学!”我认真地说道。
“学什么?”
“学武!”
其实我早就有习武的想法,村里刘成虎三个儿子,虽然年纪不大,但都长得肥头大耳的,在他们那个疯颠爷爷的督促指导下,见天在家里扎马步、练空翻、打沙袋,个个力大无穷,村里的孩子见了都躲着走。尤其是老大刘龙化,每每见他在人茬里炫技,一口气打上十来个空翻,我都羡慕不已,奈何我身子弱,又没人教。
父亲听了脸上笑开了花。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有种!是我关红旗的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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