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倒是多瞧了唐笑一眼,叶孤鸿的眼睛若是乍一眼看见,还是挺容易教人惊愕的。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居然没有受到惊吓从而尖叫起来?!
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
左慈略有所思,眼中掠过一阵精芒,而后又慢慢沉寂了下去。
叶孤鸿除了在面对左慈时有些小土狗般撒娇的模样,对着其他人,哪怕是教授他功夫的徐老时,也多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气势。
偏生他还长了一副好皮囊。虽说那双蓝色的眼睛第一眼看上去有些诡异,但瞧得久了……还当真是让人着迷。这样的现实可真是教人叹息不已。
叶孤鸿又拉着左慈讲了好一会儿的话,左慈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应着,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唐笑默不作声地伺候了左慈洗漱,自个儿一个人立在旁边,似乎对左慈两人讲的话毫不关心。
只是左慈观察得仔细,唐笑并非不在意,其实她比谁都听得认真。心中的想法越发明显起来,她微微勾了下唇角。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再不回去徐老便该跳脚了。”打断了叶孤鸿的话,左慈打发了他离开,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她和唐笑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的过分。
左慈纤细苍白的十指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铜手炉,里头刚刚被注满了热水,抱在手里温度适宜,舒服地直教左慈长叹了口气。
“……少爷。”唐笑忽然发声,左慈轻哼了声,望过去。唐笑红着脸颊,扭捏了半晌儿之后才喏喏道:“您肚子饿了么?是否需要用些东西?”
左慈强了半天才没有先行发问,她心中早就心痒难耐了,但好歹知道这时候谁先开口便是先输了第一步。好不容易等到唐笑开口,她心中原本还暗自窃喜了一番,以为自己稳赢了第一局,哪里想到唐笑居然说的是……
“算了,我还不饿。”气都被她气饱了!
窗外透进来的光愈发的白亮了起来,左慈斜倚着身后的靠枕,只觉坐在床上无事可做。“阿笑,去将我摆在桌子上的书拿来。”
也罢也罢,都忍了这么久了,再忍几天也便是了。若是一朝破功,那可就是前功尽弃先输一步了。不值得。
“是。”唐笑转身取了对面长条书桌上的书来交给了左慈,她不是个识字的,只看见书页上画了几个方方正正斗大的方块儿,却是一个都不识得。
左慈拿了书安静地翻看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脱去了一层浮躁,逐渐变得安宁下来。
唐笑立在床头,斜过眼睛便能瞟见左慈手中那本书上密密麻麻地如同蝌蚪一般挤成了一团的内容,加上左慈阅读时毫无困难的流畅感,这着实教她有些心痒难熬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了。
但是她不敢开口请求左慈教她认字,她也知道,一旦她说出了口,左慈必然不是会乐意做白工的人——要求报酬是最起码的。
可是现在她能给出的报酬是什么呢?唯一被她所保留的,能够称之为“只属于她自己的”,不正是左慈所要求的忠诚吗?
这样落于下风的境地教唐笑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非常不喜欢现在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全身难受。
也并不是不能将忠诚全部献给左慈,只是……她讨厌被人逼迫。这种毫无选择的境地让她觉得难堪。
即便是在父亲被陈蔡害得惨死,她被迫成为陈蔡那个疯儿子的童养媳,唐笑都从未像现在这样憋屈过。那个时候,她有很多的选择,虽然那些选择最终面对的局面可能都是死亡,但是她从未畏惧。可是现在,她可以选择一个好的结局,只是这过程中的选择……却不那么让她舒服。
可是,为奴为婢者,还能奢求什么舒服吗?原本她们就是贱命,若不是运气好,碰上了愿意搭救她一把的左慈,或许她早就该死了。
唐笑张口欲言,但是想了想还是先忍下了。左慈也同她说过,若是她不愿意的话,也可以选择只做个伺候人的丫鬟。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验证一下,左慈是否值得她去选择。
相信以她的容貌和手段,她也可以不依靠左慈而获得生存的空间。
唐笑低下头,微微弯曲了十指扣住衣角,眼角上却闪现着阴狠的冷光。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迅速杀死猎物的冷血的美人蛇。
*
左慈曾经诚心向司马先生请教过:如果想要驯服一只凶猛的野兽,偏偏那畜生一身傲骨难以收服,宁肯死去也不愿意低下它自认为高傲的头颅……那她应该如何是好?
司马先生答曰:从背后打碎它所有值得骄傲的骨头,从正面安慰它帮助它,博得它的信任和好感,从而建立起主人和宠物最基础的关系。
——其实这正是司马先生用在左慈身上的招数。只是左慈似乎到现在还尚未觉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