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近几日听说陈蔡家的那个疯小子忽然之间就不好了,眼看着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陈蔡怀疑是唐晓对他儿子动的手脚,便发话说若是他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活埋了唐晓,让她去地下给他儿子做个鬼新娘呢!”
“这可真是反了!害了人家父亲不说,居然还敢放话说要活埋了唐晓!是谁给了他那么大的胆子做这些事儿的,啊!?”司夫人怒极地一拍炕上的矮几,整张白皙的面皮顿时涨得通红。
司夫人气得自然不是陈蔡手段阴狠,凡是做大事者,没有点儿手段又怎么能成事?即便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说她手上真的就那么干净了。那唐晓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贱命的奴才罢了,若不是因为左慈注意到了她,即便她真的成了陈蔡儿子的鬼新娘,又与她有何干系?
司夫人彭氏,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儿。否则这么多年了,她从未为司家诞下过能够传宗接代的男嗣,为何还能正大光明的霸占着司马先生却又不教他纳妾?甚至于,司夫人的母老虎之名也甚是出名儿,司马先生还不是老老实实地被她捏在了手中,不得翻身?
司夫人生气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的奴才居然敢瞒着自己动了如此之多的手脚,还打着司马先生的幌子在外头作威作福。这已经伤到了她的脸面,司夫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这样一心作祟的奴才,司家定然容他不得。”司夫人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眼神中一片阴狠。手上一用劲,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瞬间便断成了两截。
另一边,司夫人心里又怀疑着,那陈蔡莫非也傻了不成?唐晓一个才五岁的女孩儿,能将他的儿子怎么样呢?怕是他关心则乱,只是想在唐晓身上出出气罢。
沈嬷嬷忽而颤了颤身子,赶忙移开了视线。虽说她侍奉太太已经几十年了,只是太太那般狠戾的手段,偶尔还是会教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月已中天。屋子里摆了个小火笼,从而并不觉得寒冷,只是窗外风声呜呜,总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到了后半夜,外头甚至还下起大雨来了。
左慈睡得昏昏沉沉,眼皮子仿佛重逾千斤,她极困难的才将眼睛睁了开来。眼前的光线有些昏暗,大约已是半夜时分了。
“水……”她的嗓子眼儿里仿佛生了一把火,烧得她难受不已。
有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一件冰凉的物什抵在了她的唇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温热的水就势倒进了她的口中。
“唔……我还要。”
接连着喝了两杯水,左慈才恍惚觉得好受了些。整个人靠在床上,身后垫着厚软的靠枕,左慈睁大了眼睛,才看见床前立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你是……”左慈的脑子有些糊涂,费劲地想了想,她才模模糊糊地忆起了这小姑娘。“你是唐晓?”
“奴婢唐晓,见过少爷。”唐晓也认识左慈,前几日正是左慈在院子中同她搭了会儿话。唐晓在心中想道:她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那位“左少爷”,更教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会是那个救了自己一把的恩人。
“太太果真是心疼我,方才睡前我才同太太提起你呢,结果等我醒来,你居然已经在我房里伺候了。”左慈低低笑了两声,只是脸色到底还是有些苍白虚弱,不一会儿又咳嗽了起来。
唐晓赶紧替左慈拍着后背顺气,她猛咳了许久才缓了过来,脸颊上泛起两朵不自然的红晕。
“我饿了……有东西吃吗?”左慈按着空空如也的胃部,可怜巴巴地盯着唐晓直看。
点了点头,“太太怕少爷半夜时醒来觉着饿了,早教厨房里的人煮了葱白粥热着呢。”说着,唐晓开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用文盘端着一只砂锅同碗勺。
左慈探着脖子嗅了嗅,却没闻到什么味道,心下不禁有些泄气。
唐晓正背对着左慈,哪里晓得她脸上失望的神色。“少爷,这是太太专门让厨房做的葱白粥,您趁热吃上两碗。这粥解表散寒,和胃补中,正适合风寒感冒时食用呢。”
用勺子搅了搅粘稠的粥,微微尝了口。还好,不是淡的……虽然放了糖,但总比吃白粥要好。
空荡荡的屋子里仅有左慈同唐晓两人,一时间四周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唐晓这个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改个名儿如何?”左慈忽然开口,唐晓诧异地看向他。“请少爷赐名。”
“我那日见到你时,你便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当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不如,叫你唐笑如何?愿你一生与笑为伴。”左慈将空碗递给唐晓,对方接过后放在桌子上,又盈盈拜下。“谢少爷为奴婢赐名。”
“喜欢吗?”
唐笑,与笑为伴么……唐晓,不,现在应该叫她唐笑了,她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喜欢。”声音倒是平平淡淡。
左慈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专门向太太要了你来伺候?”
“……奴婢不知。”身子微微一颤,唐笑的声音有些发冷。
“那日,我看见了一个人,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往陈管事他儿子的药汁里头放了些什么东西……阿笑,你说,那人会是谁呢?”
“……正是奴婢。”唐笑说着抬起头来。
窗外忽然劈下了一道惊雷,在一瞬间将室内照亮,唐笑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不必紧张。”左慈瞥了眼唐笑紧握的手掌,“手上的东西也可以放下来了。陈管事的儿子是死是活,又与我有何干系?我看中的,不过是你这个人罢了。”
唐笑松了松握成拳的手掌,指缝间有细小的粉末掉落在了地上。她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依旧紧张地盯着左慈。
“什么意思?”
“我需要心腹,而你,很适合。”左慈讲得言简意赅,眼神却透过头顶上的帐子,仿佛看见了其他的东西。“你要知道,把你从陈蔡手中解救出来的,是我,而不是太太。既然我能让你生,自然也能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