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圆润的孩子,还有她脸上那可爱至极的笑容……柳氏在这一瞬间又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了的几个孩子。
要是他们都还在的话,这时候也该成亲了,说不定她都能抱上小孙子了!
柳氏的眼圈儿渐渐的红了起来,透过怀中抱着的女儿,她似乎看见了当年被她抱着的几个儿子那相似的笑脸。
心中顿时更加的难受起来,一股股的酸气从胃里涌上来堵在心头,像是要腐蚀掉柳氏的心一般。
究竟是她上辈子造了太多孽,还是老天爷狠心地不想给王家一个子嗣?又为何,偏偏要让孩子出世了之后再死去呢?若是一开始,便没有孩子降生的话,老爷和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伤心了吧……
‘啪’的一声,王富贵那小小肉肉的手掌一下子拍在了柳氏的嘴角,打醒了此刻沉溺在往事中的柳氏。
柳氏一下子清醒过来,低头就看见了王富贵灿若星辰的黑眸子,她大声儿的叫嚷着,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居然还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柳氏破涕为笑,伸出手指点了点王富贵有点儿塌的小鼻子:“小富贵啊,你这是在告诉娘亲,以后不要伤心吗?”王富贵“啊!啊!”的叫了几声儿,嘴角一扯,笑得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连个不懂事的奶娃子都会安慰她了……柳氏心中又酸又甜地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整个人僵硬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站在柳氏身后的玳瑁见机笑道:“都说女儿是爹娘贴心的小棉袄,奴婢原以为对爹娘做得够好了,哪想到和姐儿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这么小就会安慰太太了,想必以后定是个顶顶孝顺的!”
好话谁不爱听,更何况是对着她的心尖尖儿肉疙瘩说的,柳氏当下笑得连眼角上的皱纹都现出来了。
陈嬷嬷和琥珀也赶着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一时间再不见方才那种凝滞的气氛,柳氏笑得开心,连她怀中那小小的孩子都跟着大人一起笑起来。
正是众人开怀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二等丫鬟,对着柳氏行了礼,脆生生的道:“太太,几位太太都在外头候着了,等着您叫她们进来呢。”
原来已经到了请安的时辰了,柳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让奶娘抱走了她怀中的孩子。
“现在出去也不方便了,你们就和玳瑁先去后头吧。姐儿要玩儿,你们陪着她就是了。可记得给我仔细着点儿!姐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也是知道后果的。”
柳氏脸色淡淡的,随意的拨弄了几下手腕上的玉镯子,眼帘半阖,身上却是气势十足。金氏同其他五人连声应是,紧着脚步跟着玳瑁去了后面。
等到孩子咿呀的声音再听不见,琥珀这才撩起帘子带着几位太太走了进来。
一时间,柳氏的房中一片莺声燕语,望过去是满目艳丽的色彩,扑面而来的就是混杂了不知道多少种味道的香气,那气味古怪得让人难受。柳氏皱着眉头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妹妹(们)见过大姐!”
几位太太对着柳氏盈盈一拜,娇声弱语得仿佛立时就要昏过去了,柳氏却连正眼都没给她们,径自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大太太尚未发话,几位太太是不敢随意站起来的。可等了半天,直到其中几人身子不稳,摇摇欲坠起来,柳氏才像是刚看见她们似的,放下茶盏,随意的说了声:“都起来吧。”
方才柳氏没有叫起,眼睛却仔细的看了一遍众人。
呵,今日打扮得也是越发的美艳漂亮,就怕压不了她这个正房一头!
“坐吧。琥珀,给几位太太看茶。”
几位太太按着顺序坐下来,琥珀很快就带着几个小丫鬟给她们都上了一杯热茶。
估计是穿得太少,现下有些冷了,六位太太们都忍不住端起茶盏来喝了口,那热腾腾的茶水顿时让她们身上一暖。
陈嬷嬷不着痕迹的看向琥珀,见她点点头,这才回了柳氏一个眼神。今日的茶盏上面也是加了那宝贝的。
柳氏垂下眼睑,嘴角勾了勾。
就算有老神仙算的那一卦,她也还是不放心。要是老神仙的意思是王家有多位太太都生了女儿,可其中只有一人活了下来呢?她可不敢赌,能活着长大的女儿只能是她生下来的小富贵,其他女人……还是不要让她们有那个希望比较好!
“看起来,姐姐今日气色不错,莫非是碰上什么高兴事儿了?”
八太太方氏率先开了口,打破了没人开口的僵硬气氛。
柳氏循声看过去,见着方氏的眼中满是讨好之意,这才微微翘起了嘴角,慢吞吞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是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心里觉得高兴罢了。”
这下子,连其他几位太太都觉得口中的茶水苦涩得难以下咽了。
柳氏这是在炫耀吧?!整个府中这么多位太太,现下只有她有孩子,却偏偏当着她们的面儿说这些,不是刺激是什么?
当下连一向讨好柳氏的方氏都只觉脸上讪讪,不再开口了。
柳氏哪管这些,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别看三、四太太向来不掺和这些事儿,五太太自成一派,六、七太太又可了劲儿的蹦跶,八太太唯她马首是瞻……可要是这后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最先出头抢着夺权的还指不定是哪几个呢!
“早就听老爷说了,大姐生的贵姐儿是如何如何的可爱讨喜,可偏生我们几位姐妹还没见过呢,心里早就痒痒的了,也不知道大姐今日能否让妹妹们看看咱们的贵姐儿?”六太太张氏忽然间一阵娇笑,那柔软的身段儿倚在圈椅中,兀自有种难言的妩媚,生生刺疼了柳氏的眼。她打断了柳氏和几位太太之间的僵持,同时把话题转到了王富贵的身上。
‘咱们’的贵姐儿?谁和你是‘咱们’呢!柳氏眼皮子一掀,冷冷的看了张氏一样,直看得她背后有冷汗滴下,这才轻巧的笑道:“我也想向几位妹妹炫耀炫耀啊,可惜小祖宗不给面子,吃完了奶就又睡过去了。小孩子脾气闹,我可不敢把她叫醒,要不然又得哭得震天儿响了。”
这就是拒绝了?几位太太对视了一眼,心里却是气愤。
那个由正室所出的王富贵如今眼见着都有三个月大了,她们就是想弄出什么事儿来,也招架不住连人家的面儿都没见着啊!这个柳氏,防的也未免太严密了些吧?
心知今日是见不到那王富贵的面儿了,有些泄气的几位太太纷纷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告辞了。
看着几人依次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柳氏的嘴角早没了方才的笑影,眼神也只是冷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渣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