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而散之盖世豪雄
易而散
第一卷:在人间
第三十八掌:副将
二月十七日,晴。
站在朝阳军的营帐里,徐秋单膝跪下,抬起头来,正视着他的父亲。
正视着徐安坤。
徐秋的身后则是徐进涉、凌师爷、史秋喜及一干将领幕僚。他们也都好奇的看着单膝而跪的徐秋,知道其身份的则是默然不语,不知道其身份的则是好奇的低声询问。
“西大营统领直属护卫徐秋,拜见将军。”看着两月未见的父亲,徐秋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排斥在心里。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按照军中的规矩,前来述职。
身后的徐进涉看着徐秋的身影,神色一动,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凌师爷笑着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徐进涉的肩膀。而知道徐秋和徐安坤关系的一干将领幕僚们,也都欣赏的看着这个身影,毕竟身为徐安坤的独子,还能将军规军纪如此遵守,可看出其自身的素质修养。
徐安坤坐在营帐里的主座上,看着身前跪着的青年。
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没有穿着盔甲,只是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夜行衣,身上还有几处止住血水后,所留下的淤红刀疤。乌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低下的头颅似乎有着道不完的言语。
但是,就这么的一个身影,徐安坤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比起护卫,你倒是像个侠客。”徐安坤微微一笑,浑厚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调侃,响彻在整个营帐内。
徐秋听着了父亲久违的声音后,突然觉得眼眶一湿,他急忙紧闭起眼睛来,正声说道:“末将领命前往天临、京鸣执行任务,不得已下方才这身装扮。”临了他又补了句:“倒是让诸位将军见笑了。”
边听着徐秋解释,徐安坤的右手手指,也开始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他看着身前跪下的儿子,突然笑了起来:“你杀了胡龙生,又杀了刘本云,这可是不小的功劳,你说让我怎么赏你?”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徐秋听得父亲这样问他,他学着原先听那评书先生所说的一些功臣语气,开始谦虚说道。不过,他随后就觉得这样也忒亏了些,毕竟上头的是自己老子,何必跟他客气?临了,徐秋又加了一句:“至少得封个将军当当吧…….”
只不过声音微小,宛若蝇闻。
但是在座的将领们,大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人物,却是都听得了这话的内容,有两三个更是忍不住得偷笑起来。
徐安坤也笑得更乐呵了些,本来瞪大的眼睛也随着笑容而眯缝起来。
随后他咳嗽一声,带着几分凝重,对着徐秋和营帐内的诸多将领缓缓说道:“因徐侍卫先后刺杀原萍乡郡尉胡龙生、现萍乡郡尉刘本云屡立奇功,着徐秋为左路军副将。“
说罢,徐安坤又对着徐秋身后的众多将领谋士问道:“诸位可有疑议?”
这些将领谋士自然不是傻子,人家是老大的孩儿,又立了不少功劳,封个副将军当当肯定不为过,而且指挥打仗的是主帅,副将也就是个虚职罢了。
所以众人肯定是纷纷同意。
“喏。”徐秋听着父亲的任命,他浑身上下突然打了个激灵,本来他认为能当个比千夫长官儿大点的小将领,也就行了,好歹也是个将军。
现在一听,却给他封个左路军副将。
乖乖,那几万来人中除了主帅不就是他官最大了?
吃惊过后,便是无尽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副将管制,却是徐秋知道,现在的他已经被父亲所认同。
他的脚步也稳稳的踏在了前进者的道路上。
不,现在是追逐天下者的道路上。
毕竟,他是追逐天下者的独子,老子的就是儿子的。
嘿嘿,回头等爹再有儿子了,大不了他这个当哥的给小弟弟下药,药死他………
领完任命,徐秋便被从主帅座上走下来的徐安坤扶起身来。
徐安坤郑重的拍了拍徐秋的肩膀,徐秋看着父亲的面孔,也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行了个军礼,便转身归入了一干将领谋士的队列。
那些将领谋士也纷纷的对徐秋表示祝贺,说其年少有为等等。
接着,众人就在徐安坤的带领下一齐走进了谋议军务的营帐内。
只见一张长方桌子上,摆放着一份行军地图。
徐安坤作为主帅义不容辞的坐在最上方,然后左右分将领、谋士各坐一边,阶级越高的,座位越靠近徐安坤。
徐秋上方分别是一个矮胖将领、史秋喜、徐进涉,那名矮胖将领就是张知友,而徐秋对面正是凌师爷,见凌师爷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徐秋也急忙抱拳回礼。
随后就是徐安坤站起身来,指着摆放在桌上的地图,开始讲述各路军马所负责任务。而谋士和将领们则时不时的补充意见。徐秋虽然心中有些想法,但他知道自己有几两油水,也只能光听不语,默默的看着行军图,自个儿比划琢磨着。
他内心的喜悦,却也消散而去。
只因为在做的,少了一个身影罢了。
看来那位卷发的严统领,真的殉职了。
从现在谈论的军事谋划中,徐秋也得知了萍乡军的粮草已被烧毁。
绝了其士气,断了其粮草。
破灭京鸣城,也就在这几日。
徐秋突然扭头看了看父亲,但是徐安坤依然对着众多将领谋士诉说着军事计划,徐秋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父亲,他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追逐天下。
咽了咽干涸的嗓子,徐秋尝试着振奋起精神,然后目光炯炯的盯向了身前的行军图。
他一边听得众人的商论,一边在心里鼓足勇气,然后见得众人都不再言语时,突然张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徐秋站起身来,看着众人惊奇的目光,只觉得两旁略感火热。
但是他依旧在诉说着,逐渐的,火辣消去,一丝随意充斥在心里。
然后他也学着父亲那般,伸出右手,用手指点着行军地图,不断的说出自己的意见和谋略。
一眼望去,却是见得父亲在微微的点着头,而凌师爷更是皱着眉头思考,徐进涉向他投来惊奇的目光。
还有那众多陷入沉思的将领,徐秋又深呼吸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得,接着说了下去。
他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是他知道,他既然敢于想了,那就要说出来。不管对错,说出来了,就会是好的。
时间,也不知觉的快了些。
没了粮草,死了主帅的萍乡军,在艰难的困守着京鸣城。
刘本云在时的那份生气也早已消散不见,只剩下绝望和迷茫。
京师援助的粮草在快速巡徊劫掠的朝阳铁骑下,反倒成了朝阳军的补给。
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焚烧。
而京城洛阳方面,早就把城北的那十万军全部压在了中原南部上,与雍王刘应的交战中,被丝丝的钉住,调动不得。
得知此情报的朝阳军,如一道流星般,狠狠的砸在了京鸣城上。
京鸣城的现任主帅是由京城所调来的一名大将担任,不得不说此人颇有几分本事。
可是他站在城头,望见朝阳军突然多出来的十来辆攻城器械时,带着无奈,和些许决然。下了最后的命令:
“死守,争取破坏掉所有的攻城机械。”
京鸣城死守了三天,在第三天夜里宣布告破。浩浩荡荡的朝阳大军进了城池,俘虏了近四万人的逃兵,杀了三万人的败军。
看着满城的疮痍,无数焚烧的房屋,跪倒在地的全城百姓。
徐秋骑在马上,默默的跟着前面的徐安坤,慢行着。
“不忍心?”徐安坤的声音突然飘进徐秋耳里。
徐秋听得父亲的声音后,惊愕的抬起头来,随后他摇了摇头。
“打仗,这些都是必然的。”
听着儿子说出的话,徐安坤的嘴角上浮,却是轻笑了起来。
“这话说得,到是颇为成熟了。”夸赞了徐秋两句,徐安坤反问起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屠城么?”
“是为了留下后路。”徐秋驾马而上,开始与父亲并排而行。
他见着父亲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说的对了,心里却是觉得莫名的高兴。
随后,徐安坤又和徐秋说了些琐事,父子两人间只是机械版的问答着。
少了普通父子间的那般随和,亲切。
但是徐秋知道,这些就是父亲对自己的关爱。
因为父亲他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对他有太多的依赖。
他需要的,是像他一般的男人。
所以他总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感。
对于徐秋,徐安坤一直将他的本性深藏,流露在外的只有冷淡、威严。
父子间又开始没了话语,陷入了沉默。
徐安坤驾着马,在想着什么。
似乎突然想通了,他猛地扭过头来,目光中带着许多莫名的情感,看向了徐秋。
徐秋也是微微一愣,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你是我的儿子,”徐秋的耳边突然传来徐安坤的话语:“所以呀,你要强,要活着。”
徐安坤的话说罢,就将他的头扭了过去。
独留下再次失神的儿子,停留在原地。
徐安坤身下的黑马依旧前行着。
再次拉开了,拉开了父子两人间的距离。
“要强,要活着。”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徐秋也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对他最大的期望。
“要强,要活着。”
驾马而行,徐秋跟上了父亲,却是没有选择与他再次并排行走着。
徐秋默默的看着前方,那伟岸的背影。他的内心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默默的跟着,跟着。
沉默,父子间依然是沉默。
就和在朝阳徐府时,一样。
只不过,少了一位轻柔的女人,用她的纤细的心,将这对父子间的羁绊……...
(其实标题准备叫父子的,不过想到了后面的许多情节,索性就叫副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