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夫妻义务
我在时间里行走,而你却从来没有趟过那条属于时间的河,你还是你,我却不是我。
气氛因为苏默的那句话变得有些奇特,一阵风吹过来,虽然是夏夜独特的凉风,却让苏默觉得十分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上车。
苏默没有拒绝,拎着东西踏上了那辆她一点也不熟悉的车,坐在了后座。
为什么不坐前面?
我怕死。
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坐在前面吗?
那是因为我无知。
季青州不再言语,苏默也不问他这是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只是闷着,靠在座位上,一副很累的样子。
车子停下时,苏默有点大梦初醒的意味。
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只是透过窗户看到前面那个硕大的招牌,MOTEL,那个桃红色的招牌。暗示一切艳遇,一切动作,一切苟且之事。
季青州对她说,你先等一下,然后他就自己下了车,直奔那个桃红色的招牌。
苏默看着季青州的背影,感觉到了愤怒,恶心,还有恶心。
她此刻不厌恶季青州,她厌恶的是自己,她觉得自己犯贱,贱到一定程度,贱到让自己都觉得自己活着是一种错误,刚刚季青州让她上车时,她居然还有了一丝小小的期待,就像大学时两人第一次夜不归宿一样。
恶心,真恶心。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季青州也许五年前就已经不再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个长得很像季青州的男人,她的季青州是那样喜欢自由讨厌束缚的人,怎么可能会跟这个怪物一样,大热天穿着厚重的西装?
恶心,真是恶心,恶心到了极点,原来她是那种女人,原来她是那种可以随便被带到这种地方开房的女人,真廉价。
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遗忘了那些可以给她带来片刻欢愉的东西。
等季青州再次出来时,车里空无一人,但是苏默所有的东西都在。
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一个人,他只不过去问个路,人怎么会不见了?季青州有些懊恼,刚刚喊她上车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只是一个劲儿地乱开,结果一不小心迷路了,好不容易问到路了,那个人却不见了。
他狠狠地踢了一下自己的车,转念想到苏默应该不会走太远,于是开车追了上去。
季青州根本不会那么在意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他对苏默的记忆停留在五年之前,五年之前,苏默处于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青春,美好,易冲动,易感情用事。现在,苏默已然不是五年前的那个苏默,至少她不再青春,不再那样美好。虽然她依旧冲动,依旧感情用事。
开车约莫开了五分钟便可以看到在路边像在竞走似的苏默,她脸颊鼓鼓的,像只青蛙,而且是愤怒的青蛙。
上车。
苏默不理他。
你这样会走到明天早上的。
苏默还是不理他。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苏默更加生气了。
停车,季青州你给我停车!苏默突然发疯似的对着季青州的窗户又拍又打!
季青州很顺从地停了车。
苏默猛得打开车门,几乎是朝着季青州扑过来。
那一瞬间,季青州感觉到了害怕,可是下一个瞬间,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苏默冲上来狠狠地吻住季青州,那温温软软的嘴唇触感惹得季青州身体忽的一热,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始终没有回应,直到苏默恶狠狠地望着他,对他说,季青州,这是夫妻义务。
季青州觉得这句话像在哪里听过,那么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苏默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她的身体比那个时候要成熟得多,那个时候,她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而现在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他的女人,也许,有别人碰过她。
他不能确定。
他开始回应她的吻,激烈的回应,不给对方任何呼吸的余地。
苏默只是吻着,没有感情地吻着。
他的手伸到她的衣服下,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突然离开他的唇,坐起身,散开头发,把发绳丢到一边,然后继续与他周旋。
她刚刚那个动作虽然是很性感,可是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季青州敏锐地察觉到,只是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
忽然,他把苏默压在身下,试图脱掉她的衣服。
身下的人忽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讽刺的笑,苏默很少这么笑。
怎么了?季青州喘着粗气问。
季先生,我以为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想不到你不过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季青州紧紧地皱着眉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丝毫不介意你对我做些什么,只是我想告诉你,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根热的黄瓜。
很少有男人能够听完这样的话之后继续坚持,季青州也不例外,他苏默身上爬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刚刚他们还是如此得亲密,而现在,他一点儿也不认识她。
苏默坐起来,理理头发,拉好衣服,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走了很久,她心中的那团火才渐渐地熄灭。
而就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季青州的车悄然从她身边开了过去。
苏默现在走的这条路,并不热闹,相反,非常冷清,可怕,那一刻,苏默后悔这辈子看了那么多恐怖片,她的脑袋里不断重复着《死路》的场景,一这样想,眼前的路似乎没有了尽头,她越走越害怕,最后竟然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些什么?当年自己一个人下雨天去看高宗墓时也是这种心情,下很大的雨,山路很难走,黄泥混着雨水齐刷刷地往下倾泻,路很滑,能够抓住的东西委实不多,她害怕她下一个瞬间就要从山上滑下来。那一次,是她自己彻彻底底的一个人旅行。
只不过那次之后,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一个人去旅行,太辛苦,而且永远只能自拍。
如果苏默在那次雨天旅行后得出的结论是,凡事都要依赖自己,也许她的日子不会这么难过。
因此,现在的她才会这样绝望。
这一夜,很多事情有了微妙的转机,误会像一张大网,网住了好不容易见面的两个人,不管他们是否相爱。
季青州冷静地开车回到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不过是一根热的黄瓜。
季青州反思这句话,他居然找不出纰漏,除了那个之外,他现在可以给她什么?家庭?爱情?
他觉得自己给不了。
他到家之后,并没有很快上楼,而是在苏默刚刚坐着的后座上坐了一会儿,翻了翻她留下的东西,好几个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
哼,季青州冷哼一声,刚才的无助与歉疚烟消云散,现下他只觉得可笑。
原来她要的就是这个,苏默,我真是太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