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庵里,落月与青灯古佛为伴,转眼已经六年了,六年来她日日打坐诵经,她的心仿佛已被净化得一尘不染,眼看就要到了十八岁之期,而她竟丝毫也没有丁点的回转之意,静仁师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个夜晚,师仁师傅找到静安师太,急道:“师姐,这马上就快到冬月十二了,可是你看落月,她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说话之间,已心不能净,在屋子里来回踱着。
“静仁,你先坐下来。”静安师太道。
静仁师傅急道:“我坐不住呀,我只要一想到还有两天落月就要出家了,我就急!”
静安师太叹道:“可你别忘了,你是出家人,出家人怎么可以静不下来呢。”
“师姐……我……”
“好了,既然你静不下来,你就先出去吧,等你能心平气和了,再来找我!”说完静安师太便闭上眼睛,走起手里的念珠来。
见静安师太那样,师仁师傅几次张口都没能吐出字来,只得心灰的来瞧落月。
落月此时并没有睡意,还有两天她就真的要剃度出家了,初时的期待此时对她来说已变得相当的平淡,没有喜也没有悲,但是她觉得她所做的都是在向雪双靠近,是的,那个离开她已经六年的雪双。
“落月,你睡了吗?”见落月房里灯亮着,静仁师傅敲了敲门,轻轻的问道。
“还没有。”落月一边回答,一边开门。
“师傅,你有事吗?”落月问。
“没有,我路过,见你屋里亮着灯,过来看看。”静仁师傅一说完,自己脸上竟发起烧来,毕竟撒谎是出家的大忌,所幸是在夜里,落月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
静仁师傅四下看了看,见房间里一片洁净与寂然,早已没了六年前的温馨,而落月自己也是一身的缁衣,脸上再也没了当年的笑容,想到此,静仁心里便酸楚得直想哭。
“师傅,你请坐!”落月不是不知道静仁师傅何以如此,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静仁师傅依言在椅子上坐了,又强装笑道:“师傅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想到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之间,就十八年了,想当年我在雪地里捡到你时不过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没想到现在居然这般大了。”
“师傅!”听了静仁之话,落月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落月,你别哭啊!”静仁急道:“师傅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吗?”
落月摇摇头道:“师傅并没有说什么让落月难过的话,只是落月想到这十八年来,师傅待我的情份胜似母亲,便忍不住哭了,这是落月最后一次有权利流泪,再过两天,我落发之后,便再不能随意了。”
静仁师傅看着眼前的落月,知她的主意已定,再难回转,原先准备的好些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因又怕落月更加伤心,便找了个理由,急急的退了出去。
两天一晃即过。
这天,落月直直的跪在白云庵的庵堂里,在她的旁边站着静安师太、静仁师傅以及众多看着她长大的姑子。
“落月,你可想好了?”静安师太问。
“是!”
“落月,要不你再想想!”静仁师傅柔声道。
落月闭了闭眼睛,平静的说道:“师太,请动手吧!”
静安师太望着落月,微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一女弟子道:“拿上来吧!”
那女弟子听了,走上前来,手里端着剃发所需的剃具,那些剃具在庄严而神秘的庵堂显得格外的冷冰冰,静仁师太再也看不下去,心痛的走出了庵堂。
静安轻轻的取下落月头上的佛帽,再解开她系发的绳子,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刻而下。
落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微叹道:“终于要结束了。”
静安师太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遂拿起了剃刀。
眼看那剃刀就要接触到落月的头发,静仁师傅却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喊:“师太,请等一下。”
静安师太轻皱了一下眉,对于静仁为阻止落月落发而在这样的场合大叫有些微的不满,她责备道:“静仁,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师姐,不是静仁莽撞,实在是事出有因。”静仁师傅回道。
静安问:“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急成这个样子。”
静仁师傅看了看众人,面有难色。
静安师太叹气道:“你还是先下去吧,等把落发仪式完成,我就过来。”说着便又举起剃刀。
静仁师傅一下急了,上前一步道:“落月不能落发。”
“不,请师太动手吧!”落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开了口。
静安师太看了看静仁,柔声道:“下去吧!”
“可是,可是周府来人了呀!”静仁终究没能忍住的说了出来。
“周府?”静安师太当即怔在原地,她看向静仁,想再次求证。
“是”静仁师傅点头道。
静安师太再也静不下心来了,她回头对落月道:“落月,你先回屋吧,仪式明天再举行好了。”说完,便同着静仁出了庵堂。
“师太,师太!”落月朝着她们的背影叫了两声,见她们不曾回头,心里隐隐的不安起来。她心道:“也不知这周府是何许地方,来了何人,师太和师傅听了竟如此紧张失措。”
一走出庵堂,静安师太静仁道:“周府来的是何人?”
“是管家周寿。”
“他不是没管事了吗?”
“对呀,他已经好些年没管事了,如今只是住在周府而已。”
“那他是一个人来的?”静安师太急问。
“不是,他不仅带了一个丫头,还带了顶轿子。”
“丫头?轿子?”静安师太喃喃自语道,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难道是……”
“师姐,你猜得不错,我也这样想来着,你看啊,这周府十几年来虽然都往庵里送物品,但人却一直不见,今日如此大驾,必有缘故,而我们庵里和他们有牵绊的除了雪双再无他物。”
静安师太不停点头道:“是了,我也想他们是为雪双来的。”
“可是雪双已经……”静仁师傅急道。
静安师太叹道:“我知道,先看看情况再说,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