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震惊也发生在了安承希身上。
那天,安承希去看安承恩,见她屋子里挂着一幅字画,手笔却不像出自她之手,便问:“这是哪里求得的?”
安承恩灿烂一笑道:“什么求得的,这是落月画的。”
安承希相当诧异,他想起失忆的雪双,难以置信。
“你是说怀柔轩的落月?”
“对呀!”安承恩点头,随即又对安承希神秘的一笑道:“哥,你不相信吧,落月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居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安承希喃喃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安承恩却“嗯”了一声。
“你确定是落月?”安承希问。
安承恩肯定道:“当然,这字画是我亲自看她写下画下的,岂能有假。”
“是你教她的?”
“我这水平,哪能教得了她,她教我还差不多。”安承恩笑道。
安承恩的话让安承希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他抬头看向那字画,见那字写得相当娟秀,而内容却是半阙钗头凤:
忆往昔
夜夜心
迷茫路上灯伴影
到今日
希望沉
谁解心情
付于红尘
寻寻寻
这半阙词的旁边配上的是一幅桃花飘零图,那画面唯美灵动。
如果说刚开始安承希只是有些诧异,那么现在他是彻底的震动了,他想起三年前救起雪双的时候,她是那样的苍白无助,再到后来的失忆沦为丫环,便深深的惋惜起来,他想或许雪双的心正如词里所写一片迷茫。
雪双并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作的一幅画居然引起了安承希的特别注意,她也并没有想到接下来自己的一次抚琴更让安承希惊为天人。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三月,安承恩用过午饭,闲来无事,便命人把冰弦琴搬至花园的桃树下,她要在桃花飘零的风景里抚琴,因为觉得一个人没多大意思,便又把雪双找了来。
雪双当时刚洗了头,发丝未干,披着一头秀发,因怕他人见了拿她头发说事,便推说不去,然林怀柔却想,既是三小姐诚心邀请,恐拂了她的意,便替她答应了,说她就来。雪双想把头发梳理一下,林怀柔却阻止她道:“头发还没干,现在扎起,会感冒生病的,好歹没有外人,又只是在花园子里,你就这样去,也没什么关系。”雪双听了,也不再坚持,竟真的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去了。
安承恩一连抚了三首曲子之后,已失了兴致,便把位置让给了雪双,雪双原先并不肯,怕有人见了说闲话,然实在拗不过倔强的安承恩,只得依言坐下。
雪双用手试了试音,心里暗叫道:“好琴。”又想着如此好琴该抚什么曲子才好,思前想后,便走起神来。
“落月,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坐着不动啊?”安承恩显然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雪双笑了笑道:“就好!”说着便抚起琴来。
那是一首安承恩从没听过的曲子,就连抚琴的雪双也有些恍惚,好像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曲子存在,然她的手却不由控制的抚动起来。
安承希此时正在他的专用书斋怡然居里作画,听得此曲,他竟呆了,忙把阿亮叫来道:“去看看是不是三小姐在花园里抚琴。”
阿亮答应着退了出去,一时便回道:“是三小姐,她把老爷送她的冰弦琴搬到了园子里的桃树下。”
安承希心道:“这丫头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遂放下笔,出了怡然居,便往花园里去。
此时雪双已经将曲子抚了一遍,正欲起身让与安承恩,不料安承恩却道:“落月,你这是抚的什么曲子,太好听了。”
雪双摇头道:“是什么曲子,我也不知。”
“你抚的曲子,你竟不知?”安承恩吃惊道。
雪双点点头,方道:“我说的是真的,只是抚起来以后,手竟有些不由自主。
安承恩轻“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不相信,便对着雪双直嚷道:“你再抚一遍好不好。”
雪双无奈,只得依了她,重新坐下抚起琴来。
琴声再次响了起来,安承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却彻彻底底的让他呆在原地。
桃花树下,桃瓣纷发,一个长发中分的女子正专注的抚着琴,那琴声如诉,时而清脆,时而悠扬,又时而缠绵,仿佛里面每一个音符的跳动都诉说着她那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她不是他的妹妹安承恩,而是被他从雪地里救回的女子——落月。
忽然之间,他觉得她长大了。
是她,雪双长大了,她变得更加美丽动人,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的眸子若水迷离,安承希深深的看着她,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哥,你怎么来了。”随着安承恩的一句话,琴声戛然而止。
看到安承希,雪双有几分羞怯,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对安承希道:“二少爷。”
安承希心里后悔不已,怪自己如此冒失,竟搅了一场琴声,便带着自责的语气道:“抱歉,打扰到你抚琴了。”这样说着,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雪双。
雪双听安承希此话,又见他看着自己,早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哥,你是听到琴声过来的吗?”安承恩问。
安承希这才回过神来,对安承恩笑道:“是,我原本以为是你在抚琴,没想到却另有其人。”说着,眼睛再次看了一眼一旁的雪双。
“那你觉得抚得如何?”
“妙不可言。”
安承恩笑道:“你这说的是人还是琴?”
“三小姐。”雪双在一旁低叫。
安承希看着这一切,干笑了两声道:“我说的自然是人和琴。”说完,又掉头对雪双道:“落月,我没想到你除了字写得好画画得好以外,连琴也抚得如此之好。”
雪双没好意思直视安承希,她低头道:“二少爷过奖了,您的字画才叫人称奇呢!”
“你看过我的字画?”安承希道。
“嗯。我曾在三小姐房里见过,虽看得少,但是却极喜欢。”
“落月,你要是喜欢,找个时间,我带你去我哥书斋看看,那里面的字画多得不得了。”安承恩插言道。
“我可以去吗?”雪双问。
“当然!”安承希答。
当晚,安承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也无法睡安稳,他的眼前不停的浮现出下午雪双在桃花树下抚琴的画面,最后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深呼出一口气,点了灯独自去了怡然居。
当晚便有了雪双在桃花纷飞中抚琴的画面出现,安承希看着那画,想像着雪双的美丽,便又在画的旁边配上了雪双字画中的那半阙词中一句:“谁解心情,付于红尘,寻!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