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龙
（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求真与务实，是价值哲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它不仅从理论层面进一步深化着真理与价值的讨论，同时也从实践层面直接关联着人们现实的创价活动。因此，科学地审视求真务实的内在价值，对于我们大力弘扬求真务实精神、大兴求真务实之风，顺利推进各项工作，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时代价值。
一、求真――在认知与调控的结合中凸显价值基石
“求真”，是认识论研究的重要问题，也是价值论研究的重要问题。人类在社会领域里的一切活动，不仅仅在于追求真理，而且更重要的是通过掌握真理，实现自己及其生活的不断完善和发展。因此，任何完整意义上的“求真”，都不单纯是“对真理的认识”，必然同时包括着对真理价值的隐性期许，即运用真理指导和调控自己的言行，满足一定的利益需要。这就使“求真”在认知与调控的结合中，凸显出了自身价值基石的核心地位。
“真”，相对于假而言，包括真实与真理的意思，真理又存在于真实之中，是对客观事物本质和规律的正确反映。因此，真体现了客观事物本身所固有的规律性。当然，真不单指外部现实世界的本质规律，也指由本质与现象、规律与结构及形式统一组成的客观物质世界。不依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的外部现实世界是真实的存在，并且按自身固有规律永不停息地运动着。正如列宁所说：“外部现实是真实存在着的东西（是客观真理）”。这种真实存在着的东西，其本质与规律正确地反映到人们的头脑中来，就形成了真理性的认识。所以求真问题说到底，就是要求人的认识合规律性，即思想和实际相符合，主观和客观相符合。这两个“相符合”，“就是实事求是”。从而科学地揭示了求真的本质规定性。
显然，如果从“求真”是单指人的认识、知识、思想内容的真实性和真理性角度看，“真”不是价值。但是，人们认识真、追求真、把握真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运用真即真理来指导自己的行动，获得一定的成功，其价值目的尽管隐藏不露却也显而易见。否则，追求真就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这正如毛泽东所说：“如果有了正确的理论，只是把它空谈一阵，束之高阁，并不实行，那末，这种理论再好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求真”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有效地指导和调控人们的活动，其显著特征主要表现在两方面：在出发点上，它要求人们遵循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客观性原则；在行动过程中，它要求人们自觉按客观事物本身的规律来设定自己的活动。还是毛泽东说得对：“人们要想得到工作的胜利即得到预想的结果，一定要使自己的思想合于客观外界的规律性，如果不合，就会在实践中失败。”人们只有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改正自己的主观思想使之合乎客观外界的规律性，自觉调控自己的行为，才能重新获得成功。可见，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真”具有了价值范畴的规定性，反映了人类追求真的功利性目的。
人类的许多重要观念，诸如“真实性”、“正确性”、“合必然性”、“主观符合客观”等等，都从不同角度表达了对“真”的要求与理解。我们党根据几十年革命与建设的经验教训，把对“真”的认识概括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思想路线，其关键也是强调要从客观事物中去寻求即认识规律，做事必须自觉遵循客观规律，不断夺取工作的胜利。因此，“真”归根到底是世界的物质性与客观规律性转化为人类思想和行动所必须遵循的当然之则，“求真”也必然成为人类获取价值与创造价值不能忽视的客观基石。
二、务实――在手段与目标的协调中表征价值取向
既然真的原则是人类思想和行动必须遵循的当然之则，是人类获取价值与创造价值不能忽视的客观基石，这就直接决定了“求真”的价值指向在于“务实”，从而使得求真务实这一概念的实际价值由隐性向显性、由基础向现实迅速发生转化。这里的“务”，指坚持；这里的“实”，既指实行、实招、实干等价值手段，又同时指实效、实绩、实利等价值目标。务实的深刻内涵，表征出它在价值手段与价值目标的协调中有着正确的价值取向。
价值取向是人们对价值目标某种自觉而有目的的选择意向。如果以其所指向的价值目标为基本参照系，价值取向在结构上则可分为目的取向和手段取向两个层次。前者是指目标层面上的行为方向选择，后者是指工具层面上的行为方向选择，而行为方向选择的最终完成又是通过目的取向与工具取向的相互协调作用来进行的。同时，作为观念形态的价值目标，实际上是主体需要与客体属性在人的意识中的理想模型，正确的价值目标体现着客观规律与主体需要的结合点，也直接关联着一定价值手段的确立和实施。因此，价值目标与价值手段的相互联结、相互协调，是正确的价值取向得以贯彻与实现的根本着力点。
显然，“务实”不仅从观念上体现着鲜明的价值取向，也从实践上表征着价值手段与价值目标的密切联结、相互作用。先从“务实”所展现的价值目标上看，无论实效、实绩还是实利等，都反映了人们在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活动中的一定实际利益需要。人的这种实际利益需要是一种客观存在，满足人的实际利益需要是人的能动性发挥的内在动因。心理学揭示，需要是人类个体在社会生活中缺乏某种东西在脑中的反映，它虽是一种主观状态，却是客观需求的主观映象。这里所说的客观需求，既包括人的生理需求，也包括人的社会需求。马克思一贯十分重视人的需要，他指出，人的“每一种本质活动和特性，他的每一种生活本能都会成为一种需要”。同时他还指出：“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定的具体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受肉体组织制约的他们与自然界的关系。”可见，人的需要是现实的，其一定的实际利益需要也是不容回避的重要问题。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实际利益需要的产生和满足的不断运行过程。这一过程是在“需要――动机――手段――目标”的不断演化中，得到实现与拓展的。
再从“务实”所揭示的手段上看，实行、实招、实干等标示着达到实效获取实利的具体方法、途径与道路。这就是说，人们想要获得一定的实效、实绩、实利，实现满足自己内在需要之目的，就必须切实见之于实际行动，努力进行改造客观世界的实践活动。只有在实践基础上，人们才能将内在的需要、正确的价值目标逐渐变成价值现实，得到预想的价值结果。所以务实问题说到底，就是要注重价值手段与价值目标的协调作用，坚持实事求是，不能脱离实际；坚持实实在在，不能弄虚作假；坚持脚踏实地，不能华而不实；坚持真抓实干，不能光说不练；坚持注重实效，不能搞形式主义，等等。正是在这个意义上，2004年1月12日胡锦涛同志在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讲话时强调指出：“求真务实，要紧紧围绕落实党和国家的各项工作来进行，最重要的是付诸实践、见诸行动、取得成效。要引导广大党员干部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紧密联系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实践，坚持讲实话、出实招、办实事、务实效，把工作的着力点真正放到研究解决改革发展稳定中的重大问题上，放到研究解决群众生产生活中的紧迫问题上，放到研究解决党的建设中的突出问题上，坚持以求真务实精神去抓落实，并在抓落实的实践中不断提高坚持求真务实的自觉性和坚定性。”
三、二者统一――在出发点与落脚点的联结中促进价值实现
显而易见，“求真”与“务实”尽管侧重点有所不同，但二者却是相互联结、彼此渗透、有机统一着的。“务实”是以“求真”为基础和出发点的，同时它又是“求真”的价值归宿与落脚点；“求真”不仅以“务实”为价值取向与落脚点，又是人类通过实践满足自身利益需要的条件和出发点。人们在实践的基础上努力“求真”，即获得客观事物规律性的认识；又在实践基础上认真“务实”，使自己的行为符合客观规律，干出实效，满足自己的各种需要。“求真”与“务实”正是在这种出发点与落脚点的相互联结中，达到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共同促进着人类活动中价值目标的实现。
人类活动的合规律性，表明人类活动必须不断地追求真理，达到对客观世界本质的把握，以期获得一定条件下的行动自由与实现自身的价值追求。人类活动的合目的性，表明人类活动鲜明的价值取向，毫无任何目的的“单纯”认识与行为都是不可思议的，也是无法真正进行和彻底完成的。所以，人类在社会历史活动过程中以追求真理和创造价值为主题，必然衍化出两个最基本的原则：真理原则与价值原则。前者反映了人在认识和行为中追求真理、服从真理、坚持真理的原则，后者反映了人在认识和行为中满足主体需要、追求价值、注重效益的原则；前者要求人类必须按照世界的本来面目与规律去认识和改造世界，后者要求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使之适合社会的进步发展，或按照人的尺度与需要去认识和改造世界。这两大基本原则是彼此联结、辩证统一的，也体现了人类社会活动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科学统一。
在实践基础上实现真理原则与价值原则的统一，是社会进步和发展对人类活动的根本要求，也是求真务实的本质要求。在人类认识活动过程中，“求真”反映的真理原则要求所获得的真知，体现在观念形态上必须使主观符合客观；“务实”反映的价值原则要求所获得的真知对人类有价值，体现在观念形态上必须使认识具有明确目的性。主观必须符合客观的终极目的，当然仍在追求认识对于指导人类改造客观物质世界的功利作用。这充分表明了“求真”反映的真理原则与“务实”反映的价值原则，在人类认识领域内是彼此不可分离地统一着的。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又是认识的外化。“求真”反映的真理原则与“务实”反映的价值原则在认识领域中的统一，必然也体现在实践领域里。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真理原则和价值原则相统一的情况表现得十分普遍与自然。人们坚持“求真”的真理原则，归根结底是为了坚持“务实”的价值原则。通过“求真”，人不仅在思想上达到真理性的认识，而且在实践中要自觉遵循真理，使自己的意图获得外部现实性的表现。如果借用黑格尔和列宁的话来表述，那就是“人给自己构成世界的客观图画，他的活动改变外部现实，消灭它的规定性（=变更它的这些或那些方面、质），这样，也就去掉了它的假象、外在性和虚无性的特点，使它成为自在自为地存在着的（=客观真实的）现实”。这种结果展示的境界，就是真理原则与价值原则的统一在实践中的升华。同样道理，人们坚持价值原则，也必然遵循真理原则，因为客观世界的发展变化规律是不能违背的，如果违背了它，人类自身就无法生存和发展下去。由于客观事物范围的广袤性和发展的无止境性，决定了求真务实的必要性、永恒性和前进创新性，表征着真理原则与价值原则具体的历史的统一，也体现着“求真”与“务实”在实践基础上相互促进与双向提升的内在品质。历史，表明了过程性；具体，表明了阶段性。在当代中国，大力弘扬求真务实精神，大兴求真务实之风，是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兴旺发达的关键。因此，胡锦涛同志2004年1月12日在中纪委第三次全体会议上讲话时，把真抓实干促进发展作为坚持求真务实的“立足点”。他指出：正确认识国情，按照国情制定路线方针政策和开展工作，是坚持求真务实的根本依据；认识规律、把握规律、遵循和运用规律，是坚持求真务实的根本要求。同时，他还从求真务实的具体内容、体制保证、现实着力点等方面，进一步阐明了坚持求真务实的时代要求与内在价值，反映了我们党和我国人民在当代实践中重视真理原则与价值原则的统一，并在这种统一中不断促进自身活动价值目标实现的现实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