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锦镯府君的府邸已经修复回了原样，就像走在我面前的千籁。
我多么希望能够像上次一样，一阵轻松愉快的笑声过后，锦镯府君笑着将白带回我身边。
锦镯府君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仍旧忍不住脸上的阴沉，只是行了问候礼。
不想说话，本也不想过来这里。
锦镯府君今日穿着一身白袍，身边漂浮着层层叠叠的封印咒布。头上也是用咒布将头发集成一条总辫，淡雅素净。
千籁进珍珠帘子里面去了。
我和锦镯府君静静地对面站着。
“多谢你，阻止了我的暴动。保下灏辰的命。”
“是。”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的眼睛看着脚尖，不是我不想开口，而是我心中汹涌澎湃的问题，让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才好。
我并不想有意提及白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御灵使，对别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锦镯府君慢慢地走近我，拉我在长塌上坐下，她细长的手指拂过我的双眼，我顺从地将眼睛闭上了。
眼前又浮起了熟悉的身影。
止不住的泪珠一串串地在面庞上滑下，滴在我身上披着的几湍天妃的魂幡上。
第一颗落下，便接连不止。
“御灵使原本是跟在西州凌舟府君身边的侍从，是两千年前被凌舟府君从魔界带回来的。因为有凌舟府君的力量，他们两兄妹才能够在东洲自由活动。”
“这一次的结界平衡破坏，可以绝对证明，西方凌舟府君已经死了。他们失去了力量之源，青的迷失不是因为你和他们一起进入往生河，而是青原来的力量就比白弱很多，在下去往生河之前，她来见过我，并且让我把她剩余的力量，转到白的身上。”
“我和梦魔进入了你的梦境。”
“几湍天妃的魂幡认可的主人是你。”
“只要你能够找到那一处森林，青和白，未必现在就能够下定论已经死去。”
“你也许不知道，白已经跟随了你千年。”
锦镯府君用丝巾替我沾去泪水，柔声道：“坚强些，白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一面变强，一面去找他罢。”
我好容易止住泪水，回到灏辰家里的时候，灏辰正坐在轮椅上，膝上放着她常翻的《心慈》，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枢令》，《天下咒法》和另外一本封面都写满了西方文字的薄薄的本子，头也不抬地道：“回来了。”
“是的。”刚才我离开的时候，那口棺材和被笔顺散乱一地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自己到厨房拿饭吃。”
“笔顺和晴贺呢？”
“去买药了。”
我自己进厨房去打了一碗乌鸡莲藕汤，端出来坐在地毯上就着茶几上的咸鹿肉脯吃。
原来天狐的话，也是对我说的。
不知道白当初寻找我的时候吃了多少苦，我怎么可以因为没有看见他，就失去信心。
我要振作，我要找到那处森林！
“西方凌舟府君，死了。”我瞄了瞄灏辰的表情，灏辰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灏辰，你没事吧？”我偷偷看了一眼灏辰，咬着筷子问。
灏辰少见地把膝上的书胡乱翻几页，道：“半死不活而已，你不出事我就少操很多心了。”
停了停，又说：“心慈和枢令，你要常看。里面都是老中医一辈子搜集来的灵验方，碰上别人来求药，你也要给的出手才行。我不看的时候，你就拿进你房间里去吧。”
我小心地问道：“你要去熔神炉吗？远不远？什么时候回来？”
“游记现在放在书房里，也要多看。”灏辰把《心慈》放到茶几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熔神炉就在锦镯府君房间后面，回不回来，我也不知道。”
“熔神炉是做什么用的啊？”
“熔神炉，是将有潜力的人类，炼制成为武神将的炉子。”玉金从楼顶上叼着一个铃铛下来，灏辰从它口中接过铃铛，放在茶几上，轻轻抚摸着玉金的大脑袋，“进去，要么就死了，要么就成武神将了。”
记得在去南方香洲大神选拔宣令史的比赛之前，晴贺掰着灏辰的脖子，告诫着让她一定不能成为武神将。
现在是为什么……
“我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比一个普通人的身体还弱，这样是无法守护我最重要的人的。进熔神炉是唯一变强的办法。”灏辰慢慢地给玉金挠痒痒，平静地说着。
“可是，万一失败了……”
“总给自己留后路，是没有办法做好任何一件事情的。不到危急时刻，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的能力有多强。”
“我回来啦~~~~~~！”晴贺兴冲冲地从下面跑上来，在灏辰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诶哟，兆儿，你回来啦！我买了很多好东西啊~！”
真的很多，笔顺的身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购物袋，不仔细看还真像一座货物山在自己移动。
“不买这些东西你会死吗？”灏辰面无表情。
晴贺一面把袋子里的货满当当地摆在沙发、茶几上，一面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我是最喜欢看着时候的灏辰的，她对晴贺的小刁蛮从来都没有免疫力。
或许是溺爱吧。
不知道以后晴贺找了对象之后，她们俩还会不会有样的表情。
会不会有一个人让晴贺比依赖灏辰更加依赖？
当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晴贺会选择谁？或是灏辰会怎样做？
如果我遇到了下一个比白更疼我的人，我会不会把白渐渐淡忘，埋在心底的最深处，自己都无法再想起来？
时间总是最可怕的敌人。
不声不响地带走了许多珍贵。
晴贺不厌其烦地在镜子面前把新买的衣服、饰品一件一件地试给灏辰看，边嘟哝着：“灏辰~~~~这件衣服其实也不怎么样嘛、对吧？不怎么样呢~诶，又浪费了……”
笔顺从厨房端了自己的大海碗出来，背对着晴贺坐下，看我不动筷子，憨憨地笑道：“二师姐，快吃饭吧。不抱着点希望，生活会让人一直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