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在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刺激下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李华。
“你丫怎么在这？”沈奕虚弱地骂了一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因为我是你在这个地区唯一的朋友以及你的手机通话记录上的第一个人。”李华扶了扶眼睛，有些无奈地说。
“这样啊……”沈奕有些尴尬地想要摸摸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正打着吊针。
“那我爸妈……”
“我拦着没让警方通知。”李华像是早就看穿了沈奕的想法，随口说着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一份似乎是钱江晚报之类的东西。
“谢了。”沈奕松口气。
二十出头的孩子，总觉得自己能顶天立地，不想要亲近自己的人太过担心自己，太过关心自己。
谈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病房里的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不亮的灯，有点暗，暖气开得有点热，沈奕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报纸翻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又有了一些睡意。
“说起来，你还真是厉害啊。”李华忽然开口打断了沈奕的睡意。
“什么？”沈奕无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他的脑子还是有点混沌。
“杀了周克己啊，说实话我第一次听那个警察讲的时候觉得他完全是在开玩笑。”李华扬了扬他手里的报纸，有些戏谑地说，“沈奕哎，那个说句话都会脸红的沈奕哎，竟然杀人了，韩国人，了不起。”说道最后他朝着沈奕竖起了大拇指。
“哦……”直到这一刻，那些关于那个夜晚的搏杀与死亡才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沈奕的心头，他隐约想起了周克己的那张脸孔，腿上的枪伤也似乎再次隐隐作痛，“是运气好啊。”他笑笑。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曝光了？”
沈奕这样说着下意识地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门上的玻璃被遮住了，看不到外面走来走去的漂亮护士，也看不到可能存在的媒体。
“没有……”李华摇了摇头正想说话的时候。
“笃笃笃……”敲门声。
随后有人打开了门，是刘伶。
“醒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沈奕，关上了门。
“醒了。”沈奕有些不太敢和他的那一双眼睛对视，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留下的那些破绽，包括可能凭空消失了的子弹，以及凭空消失在电梯里又忽然出现。
这是足以让自己被送进中科院解剖的东西……
也不知道……
“对了，你刚刚不是问我你有没有曝光吗？”李华看了刘伶说，“托他的福，你现在还是神秘英雄。”说完他又扬了扬报纸。
这一次沈奕看清楚了，头版头条，“周克己于昨夜被民间神秘英雄正法”。
“是我封锁的消息。”刘伶点了点头，他的那双妖气纵横的眼睛依旧盯着沈奕，“如果你想出名，我现在就可以让那些记者来采访你。”
“不，不用，谢谢。”沈奕不太明白刘伶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消息，但是他求之不得，倒并不是他不想出名，他也真是厌倦了一天到晚开电梯这种小人物到死的生活，他也会想有一天能够扬名立万，但是……他也实在是有些必须讳莫如深的东西不能公之于众。
“不客气。”刘伶笑笑，那一双妖气纵横的眼睛变得越发诡异莫测，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沈奕避开他的眼睛，巴不得他快点走，他是在有些害怕刘伶下一句是，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没事我就先走了，好好休息，有事打我电话。”刘伶说着就转身开门。
沈奕微微松了一口……
“对了。”刘伶忽然过头，用一种意味深长地语气说，“有时间我们得好好好谈谈。”
沈奕愣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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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在第三天的下午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他给刘伶打了个电话。
“想和我谈谈？”刘伶的话让沈奕有些毛骨悚然。
“不。”沈奕顿了一下，极力压抑住自己的不安，“我想……见见那对母女。”
“晚上六点，来城站。”刘伶沉默了一下，没有问原因。
“城站？”
“她们今晚七点的火车，回家。”
晚上六点，城站。
沈奕在城站门口见到了刘伶。
“她们在二楼，三号候车室。”刘伶掏出一支烟递给沈奕，“我陪你去？”
“不用，谢谢。”沈奕拒绝了刘伶的烟和他的好意，开始往里走。
“其实……有必要吗？”刘伶在沈奕的背后点起那支烟，火星在暗淡的夜里格外地明亮。
沈奕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三号候车室。
那对母女坐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她们也一眼看到了沈奕。
“你来干什么？”这是那个母亲，周克己的妻子说的第一句话，沈奕看到了她眼睛里的仇恨与愤怒，如果不是那几十年来的早已印刻到她骨子里的谦卑与善良压抑着，沈奕相信她绝对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我……”沈奕看着她，一时语塞。
“你给我滚。”
“我……”沈奕不知所措的想要抬起手解释些什么。
就在那个时候，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女孩，小小，忽然抓着他抬起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咬得很深，很用力。
沈奕痛的脸色发白，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没有反抗，只是看着那个女孩，任由她撕咬，咬到出血，疼痛，尽力。
因为那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唯一能为她死去的父亲做的事。
女孩咬了很久，终于松开，看着沈奕，用一种我一定会杀死你的眼神。
沈奕觉得她长大了。
“这个送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韩式的发簪，有点像是书签，是他今天下午跑遍了半个杭州城的精品店买的。
之所以买这根发簪，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原因，仅仅只是，有个人说过，送女孩发簪，可以让她坚强。
“你杀了我爸爸。”女孩没有接。
“女孩都该有生日礼物。”沈奕举着那根发簪，笑。
“你……说什么？”
“我说。”
“呜……”长长的鸣笛声响了起来，火车开始进站了。
交错的灯光从远处射过来，照在沈奕的脸上，他的声音隐没在那些光暗里，只剩下一个口型，一如那一晚，那个快要死去的父亲。
那是：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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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的我精疲力尽，总算改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