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萍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惊醒,勉强睁开困倦的双眼,感觉累极了,本想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入睡,可蓦然惊觉自己竟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于是,从背脊渗透出深深的寒意强烈刺激了秋萍的神经。她轻轻地甩甩头,似乎想要甩掉此刻仍然混沌的思维。
秋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片刻,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趔趄,险些又栽倒在地。跄踉了几下,秋萍缓步移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在这初夏的夜晚,秋萍分明感觉到一片彻骨的寒意,她清醒了,今晚的一幕像电影回放般重现在秋萍的脑海中......
三个人的饭桌上,秋萍和女儿嘉韵默默地低头扒着碗中的饭粒。冯蛭几口酒下肚后,暗黄的脸上染上一片酒红,看着有几分奇怪。摆开自认为威严的架势,如家中的皇帝,霸气十足地问话了:
“嘉韵,期中考试卷子发了没有?”
嘉韵回答说:“今天发下来了,语文91.5分,数学98分。”
冯蛭两眼一瞪,“你怎么考的?”
“李老师都说了这次语文题很难,上90分的才几个,新转来的那个留级生考了最高分95分。”嘉韵低声地反驳道。
冯蛭从鼻腔中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你怎么不是最高分呢?”
嘉韵委屈的埋下头不做声了。
秋萍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女儿碗中,柔声安慰说:“没关系,下次多读题理解题意,争取减少不必要的错误,仔细些,考好一点就行了。”
冯蛭向秋萍投去怨恨的一瞥,“就是你!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就是你这个坏女人把她教成什么样子了,这么点大就学会顶我的嘴了。哼!”
看着女儿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秋萍压了压涌上心头的怒火,“本来嘉韵读一年级的时候都不到年龄,我和李老师在这方面也交流过,她说年龄稍大一点的话,做阅读方面的题目理解能力就会强一些。像嘉韵这样,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几名就已经很不错,很乐观了。何必要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呢?”
冯蛭向秋萍冷漠的瞟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吃菜喝酒了,一边盯着电视屏幕,一边很享受的浅斟慢酌。
秋萍和女儿已经吃完了饭。
嘉韵说英语老师要求在家长这里复习一下课文,然后签字。
秋萍坐在沙发上,捧着嘉韵的英语书仔细的听着女儿念出的单词和简单的句子。当嘉韵念到“lemon”这个单词时,冯蛭突然要求女儿写出这个单词来,嘉韵解释说老师没让写。
冯蛭白眼一翻,
“老师不要求写,我让你写,老子花钱让你读书是干什么的?光会读有屁用啊,必须给我写出来!”
面对冯蛭的蛮不讲理,嘉韵不知所措。
看着女儿用委屈的眼神望着自己,秋萍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们现在学的这个英语本来都还是初级阶段,老师都只要求会读会认,还没到会写的那一步。”
冯蛭一下子火大的把矛头指向了秋萍,
“你这个贱货!你这个杂种!*你妈!我教育女儿你不但不配合,还跟老子对着干,臭****!烂货!你妈**......”
秋萍无力的呻吟了一声,唉!又来了!
冯蛭还在一口接一口的往喉咙里灌着酒,眼睛血红血红的,还在重重地喘着粗气,摆开了阵势,也就意味着又一次拉开了辱骂秋萍的序幕。秋萍明白,冯蛭又要再次上演这些年已经重复了N次的剧情。
秋萍无声地沉默着,双眼空洞无神的盯着电视屏幕闪来闪去的画面,思绪游离着,心里一阵翻滚。唉!这么多年了,面对冯蛭喋喋不休的谩骂,秋萍多希望自己的耳朵能练就一种特殊的免疫力,可是,没能够。恶毒的字眼依然敲击着秋萍的心脏,秋萍觉得胸口好堵,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柔软的心房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冯蛭的辱骂声中生生的揪着,生生的疼!看着女儿坐在一旁,秋萍硬生生的,强行的把眼泪逼回到了肚子里。
好不容易捱到冯蛭终于酒足饭饱,秋萍迅速的收拾完碗筷,照顾女儿洗漱完毕。
秋萍一刻也不想停留在客厅,便逃也似的退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还没到嘉韵睡觉的时间,秋萍知道女儿还逗留在客厅看着电视,秋萍也知道此时的冯蛭正两眼发红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
秋萍顺手拿起一本张小娴的散文翻看着,本想集中精力去读懂书上的文字,可紧闭的房门还是挡不住冯蛭还在持续的辱骂和数落:
“嘉韵呐,爸爸是最心痛你的,你看你妈是个什么女人,贱货!烂女人!臭****!死婆娘,好吃懒做,贪图钱财。跟王秀英(秋萍妈)和童明(秋萍哥)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心痛?是吗?嘉韵可从没觉得过,孩子的内心可是雪亮的,可又不敢公然表示不满,只在心里对冯蛭翻了个白眼。
小小年纪的嘉韵根本无从理解这些词汇和字眼恶毒的意思,也许是从小就听习惯了吧。有些无可奈何的望了一眼冯蛭,嗫嚅的回应着:“爸爸,你不要再骂了嘛,你看妈妈什么都没说了,你不累吗?”
“你不累吗?”是啊!女儿的这句话看似不经意,却质问得何其妙哉!幼小的女儿在这个家庭中见证了父母无数次的战争,所以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吧,聪慧懂事的她竟知道在父母中间如何调解,如何规劝了。回想着有好几次已近疯狂的冯蛭想要对秋萍施以拳脚,不得已,秋萍把女儿叫来才得以换回冯蛭的一点理智,而秋萍才幸勉于难。想到此,秋萍一阵酸涩,无力的苦笑。
这么些年了,这样类似的骂词无数次的从冯蛭嘴里吐出。自己真是冯蛭口中那般不堪的女人吗?噢,秋萍自知,不是的!
如果真是,那为何每次听他辱骂,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是如此强烈的蔓延到四肢百骸呢?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无力的反抗着冯蛭,凌迟着冯蛭。
秋萍斜靠床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将近9点,听着女儿进入房间关灯睡下。秋萍了无睡意,期待着冯蛭也赶快去另一间房酒酣入梦。
可是,冯蛭却径直推开了房门,钻进了秋萍的被窝。
混合着酒味的热气喷在秋萍的脸上,秋萍本能的,厌恶的推开。冯蛭不管不顾这些,一手按压住秋萍推开他的手,一手不由分说的探进了秋萍的睡衣内。
秋萍生怕吵醒女儿,压抑着声音说:“每次都如此,骂完之后还要想怎样就怎样,这样的日子你不烦,我烦!你不累,我累!”
冯蛭正把头埋在秋萍的颈项间含糊不清的说:“在法律上你是我老婆,老子想搞你就搞你。”
秋萍心头好一阵厌恶和反感,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时反抗,只会招来冯蛭更恶毒的辱骂和更厉害的拳脚,因为这样的流程秋萍体会过无数次。
于是秋萍直挺挺的躺着,任由冯蛭的双手像秋萍厌恶的蚁虫一样在身上乱爬,万般恶心之极也得极力忍受着。
秋萍悲哀的想着,男人到底是一种什么奇怪的动物啊,上一分钟还是怒目相向,仇怨满天,下一分钟就可剧情大逆转,胯间小丑卑劣的弹跳出来。而女人只要心中无爱了,性趣自然也就没有了。很多时候,秋萍都想为了履行所谓的夫妻义务配合一下冯蛭,可很多时候都还是失败的。
心死了,难道身体的细胞也跟着死了吗?
冯蛭上下其手,对着秋萍木头一样的躯体折腾半天,都不见一丁点的配合和反应,严重的挫败感充斥着他全身每一处的神经。情绪亢奋的冯蛭恼羞成怒,左右开弓在秋萍脸上狠狠的扇下几个耳光,恶狠狠的吼道:
“你个臭****!死烂货!在老子的床上,你就那么一副死鱼样,你挺尸啊你!装着一副高高在上,圣洁的死样子给谁看呐你!死****!在你初恋情人面前,你个烂货不定有多****,有多下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女人!不要脸!我呸!*你妈。你妈**.......”
如此的辱骂,秋萍习以为常。可她还是不想看到冯蛭那副嘴脸,习惯性的咬着嘴唇,紧闭着双眼。
似乎愤怒的冯蛭还不解恨,又使劲拽着秋萍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拳打脚踢好一阵,才怒不可遏的摔门而去。
秋萍就这样无力的,动也不动的躺在地板上,从头到脚的疼痛席卷而来。身体上的痛不及内心的痛,地板上的寒冷也远没有来自心里的寒凉更强烈。
决堤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秋萍就任由自己这样躺着,也任由疯狂的眼泪不停的流着。她太疲倦了,太累了,感觉已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也许是哭够了,也许是真的累了!倦了!秋萍蜷缩在地板上,沉沉的睡去了。
她多想就这样一直沉睡着,永远也不要醒来。
秋萍静静地伫立在窗前,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密密麻麻的星星就是老天的一双双眼睛吧。那么,那些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呢?秋萍孩子气的自问!
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天吗?
凝望着迷蒙的夜空,心头的思绪纷乱复杂。
屈指一算,秋萍和冯蛭的婚姻也快要走过十个年头。如果说十年的婚姻生活中,偶尔的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幸福快乐的话,那么,大多数时候,秋萍都是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的。
十年!对秋萍来说是太漫长太漫长的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细数回忆,点点滴滴的场景和生活片段,像幻灯片一样涌进秋萍的脑海中......
十年的婚姻,犹如秋萍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噩梦!
是的,一个长久长久的噩梦!
秋萍的思绪回到了二零零二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