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郎中和江坤都到了外间,里头杨慧芷在紫云的伺候下睡了。
莘桐站在一边,只听江坤问郎中:“傅先生,我夫人的病这几天本好转了,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傅郎中捋须思量斟酌着词句,轻叹说:“少夫人这病是不能激动的,需好生静养……”说到这儿傅郎中停顿了一会儿。
江坤敛声道:“你只管说来。”
傅郎中往后看了莘桐一眼,压低声音道:“这病好不好的了,关键得看吃不吃下药,咽不咽得下饭食,如若不行,偶尔好转也是回光反照,怕是熬不了多久,人也得生生瘦死。”
江坤眸间沉痛,垂着眼睑点头,他知道傅郎中这只是委婉的说法,杨慧芷是活不成了。
送走傅郎中,从浮霞苑里出来,江坤的心情很沉重,莘桐走在一旁,一路上路过几个园子,见里面所种植的花木都很正常,去上房给老爷和夫人请安时也没瞧见什么异常的,那就是说只有杨慧芷院子里的种的东西不正常了?
杨慧芷不住念太后,是太后要杨慧芷的命,而不是什么病……百合、含羞草、月季、茉莉这些花都是漂亮的花儿,都是香气馥郁的花,也正是因为它们香,只适合偶尔观赏,不适合种在屋里,更别提房前屋后院中成片的种了。它们白天散发香气,夜里散发的却是二氧化碳,久而久之人就是变得易累,嗜睡,病就来了……
她没想到江家这么复杂,太后竟都插手进来了,刚才在上房提到子嗣的事,江夫人和江忠敏都嘘叹不已,尤其是江忠敏,隐隐现出些悲壮之色,诺大的江家三个儿子竟连一男半女也没有,未免太异常了。她不知道江家和皇家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太后要致杨慧芷与死地?
不知不觉回到了她所住的小院儿,丁香和紫兰奉了茶,江坤只坐在桌前不动,想必还在忧虑杨慧芷的事。
莘桐端起茶碗递到他跟前,轻声:“大少爷,喝口茶解解乏吧。”
江坤回过神来看着她,不知怎么脑海里现出当日在阮府她带他脱身的情形,当时他跟在她后面,在陌生的阮府,像个懵懂的孩童一般随着她的指示寻路转弯……
他啜了口茶说:“我去书房休息一会儿。”
莘桐知道他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静心,便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紫兰和丁香登时围了过来,心底的惊喜不用再压抑,两人都笑的比花儿还灿烂,莘桐碍着在外厅,便示意她们去里头。
到了里面,坐到床上,丁香喜道:“四小姐,我们不是做梦吧?刚才那个真是江大公子?”
紫兰也道:“世事真的太无常了,我也觉得有些像梦。”
莘桐拂手说,“你们都没有做梦,也别高兴的太早,横竖都是在江家,脱不了这个大宅子去。”
丁香不然,“那不一样,江公子是嫡长子。”
莘桐没理会她的话,若有所思问:“你们昨天在哪儿呆着?”
紫兰说:“被外面的婆子安排进偏院的玉轩阁内,什么事也不让我们管,有吃有喝招待,锦松她们也和我们在一块儿呢。”
莘桐点了点头,又问:“昨天是不是贵妃娘娘来了?”
丁香嘟呶道:“本来我们听江家的下人夸耀说皇上和贵妃都要莅临江家,祝贺双喜临门,我们还没见过皇上,本想着借此机会一睹天颜,不曾想,盼着西瓜,来了个芝麻,皇上和贵妃娘娘都没来,来的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总管太监,送了赏赐带了口信,匆匆地就走了。”
莘桐思索着,皇上和丽贵妃说好了要来,突然间又不来了,只来了太监,也不是皇上派来的,只是丽贵妃宫里的太监,宫里头一定出问题了。
耳旁,丁香和紫兰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昨天成亲时的热闹场景,什么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来了,街上车马都没地方停,直排到了江宁大街上……
江家这棵大树,还真是招风啊。
她有些累了,伸手在耳旁拂了拂,似是要拂开两个丫环的聒噪,又似想拂开这种种迷云,早日拔云见日,真正的平静下来,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两个丫环见状,也都止了话头,铺好床,她倒头就睡下了。
昨晚她还想着,其实江家没有什么复杂的,尤其是江坤这一房,没想到最复杂的恰恰在江坤这里。
一觉醒来,到了午时,饭已经摆上了,她净了手面,见江坤过来了,见他神色疲惫,想是根本没休息,便问:“姐姐还好吗?”
江坤坐到桌前,也不看她,闷声说:“我没去,下人也没来能通报,想必无事。”
她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安静用饭。
她吃了一小碗米饭,江坤那一大碗下的也不多,仿佛没什么味口,她偷偷看着他,也许心里生下他是自己丈夫的念头,见他如此,不免忧心。
吃过饭他就走了,她就和丁香把新婚得的礼物一一清点分类放好了,时间不知不觉快到申时,该认亲了。
果真,文鸾来了,说大少爷在正气斋等她,一起去上房。
正气斋是江坤的书房。
莘桐早就准备好了,略微收拾一下便跟着文鸾同去。
江家祖上只是平头百姓,后来也没什么荣耀,是江忠敏一人青云之人直带着江氏一族各各高升的,因此,家族在京的人并不多,且都是依附着江忠敏在衙门做事,因此来的虽都是叔伯婶嫂辈儿的,对莘桐和碧桐却都很客气,面对江夫人时多多少少都有诚惶诚恐流露出来。
叙过话,游过园,喝过茶果点心,已近酉时,人便散了。
莘桐和江坤出来,到园门口便见一个小厮正提着蝈蝈笼子露头,后面江培越过他们跑了过去,和小厮低语几句,回头笑道:“大哥,嫂子,我有事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他们回话就拉着小厮跑了。
碧桐两手端着,重步过来,气的拂袖,一转身,看见莘桐,横了一眼,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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