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没了孩子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雨默有几次去给何氏请安的时候看到五姑娘季雨萌，五姑娘似乎并没有因为生母的事情而有了悲伤的情绪，和何氏还是如常说笑，脸色也是明艳红润，倒是看到雨默的时候多了几分明显的敌意。
这些日子雨默和孙氏的日子过得比往日里好了很多，下面的人也不敢克扣她的份例，原因无它，无非是季二老爷突然又对孙氏宠爱起来，连带着何氏面对雨默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笑脸，雨默想到孙氏那时候跪在雨里隐忍柔弱的模样，心里有些揪得慌。
“四姑娘想什么呢？”巧儿剪了剪烛心，屋子里瞬间明亮了几分，一边道“听说太太聘了一个女先生，大姑娘原先的那个先生告病回了乡，姑娘您也到了该进学的时候，可能等新先生来了太太就该让姑娘跟着大姑娘她们一起进学了。”
一般大家族里的女孩们都是五六岁就开始学习《女戒》之类的东西，琴棋书画都是要懂的，更何况是季家这样的大家族，季大老爷在朝为官，正妻安氏是明珠郡主，亲兄是圣上多有依仗的镇远王，季二老爷这一房虽然不争气，可是大房那里却荣宠不断。
雨默看了看手里绣的十分糟糕的帕子，烦闷的甩在了桌上，巧儿拿起来看了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姑娘绣工可真是……要是喜儿见了必要得意一番。”
喜儿绣工也是极差，不过和雨默比起来到是要强上许多了。
“你这是在姑娘面前编排我什么呢？”正巧这时候喜儿撩起帘子走进来，看到巧儿手里拿着的东西凑过去看，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好啊，是不是又在笑话我呢，姑娘可别听巧儿乱讲，姑娘的荷包还是我绣的呢。”
笑闹了一阵，巧儿看雨默有些闷闷的模样，以为她还在因为帕子的事情烦恼，不由得开解道“姑娘不要忧心，姑娘才学了没几日就可以绣的似模似样了，手可比我们要巧得多了。”
雨默笑笑“明儿个早些叫醒我，给太太请完安我想去看看姨娘。”
说道孙姨娘，巧儿脸上的喜色多了些“对了，老爷今儿还让人送过来一套笔墨，说是姑娘进学的时候用得上，姑娘要不要看看？”
雨默摇头“不用了，我有些累，想歇着了。”
巧儿和喜儿停下话头伺候雨默歇下，巧儿留在外间守夜，等熄了烛火屋子里黑下来，雨默还是没有多少睡意，小声开口问道“巧儿，你睡了么？”
“还没，姑娘是做噩梦了么？”巧儿的声音很清晰，明显也是没有睡着。
“……父亲现在是不是很宠爱姨娘？”雨默脑海中浮现出孙姨娘温婉的模样，慢慢道“前些日子看到吴姨娘，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原因，看起来很憔悴的模样……”
“姑娘莫要多想了，”巧儿阻断雨默的话“老爷宠爱谁就是谁的造化，何况孙姨娘是您的生母，吴姨娘今天这个地步也算得上是因果，姑娘何必为了不相干的糟心？”
雨默沉默下来，很久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翻了个身阖上眼。
第二日给何氏请安之后雨默去了孙姨娘的院子，院落小却很干净，西南角有一棵桂花树，有淡淡的花香，进门的时候孙姨娘正靠在榻上看书，身上是一件青绿色的夹袄，几缕发丝垂下来显得异常柔美，看到雨默进来，孙姨娘脸上绽出一抹欣喜的笑，慌忙的把雨默让进来，想抱又不敢抱的模样。
“默儿尝尝看这个，听巧儿说你今个儿要过来，我特意让小厨房准备的。”孙姨娘把盘子里装的看起来极为精致的糕点推过来，雨默选了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孙姨娘看的极为紧张，手里的帕子都揪成了一团“怎么样？合不合口味？”
糕点天天的味道带着一丝清香，却是说不出的好吃，雨默微微的眯了眼，点点头道“嗯，很好吃。”
孙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伺候孙氏的大丫鬟白芷笑道“这是姨娘自己做的，姑娘喜欢就好。”
孙氏是小户出身，当年也是因为貌美而被季二老爷强纳了做妾，手极巧，颇有些蕙质兰心的味道，和孙氏说了几句话，就见孙氏的另一个大丫鬟红苕进门来笑着请安道“姨娘，老爷过来了，您要不要换身衣服？”
孙氏的面上还是挂着那样柔和的笑容，可是雨默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一掠而过的暗沉，季二老爷没多久果然进了门，孙氏迎上去温声道“老爷今个儿不是去衙门了？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季二老爷的哥哥季堪岚托人在衙门里寻了个闲散的差事给他，这才上任了没两日，季二老爷听到孙氏的问话无所谓道“也没什么大事，呆在那里闷得很，还不如回来的好。”
雨默起身给季二老爷请安后就默默地站在一边，季二老爷也没有怎么注意她，孙氏似乎无所觉道“老爷莫不是怕我一个闷得慌？今儿个四姑娘还特意来看我，正好陪着我说说话。”
季二老爷看了一眼雨默“你觉得高兴就好，怎么说你也是她生母，多陪陪你也没什么。”
孙氏喜出望外“谢老爷。”
原本季二老爷以为自己过来了孙氏一定会早早让雨默回去，谁知道坐在一边就听着孙氏一个劲儿的问着雨默一些琐事，那个一直不为自己所喜的女儿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季二老爷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匆忙道“我要去书房，还有公务要处理，晚膳的时候再到你这里来。”
孙氏柔顺的应了，等季二老爷离开，对着雨默反而更殷切了些。
季二老爷颇有些不自在的往书房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就听一个凄凄切切的声音唤道“老爷……”
被何氏关了禁闭罚写《女戒》的吴氏站在不远处，身上是空空荡荡的白衣，显得柔弱单薄，眉间尤带着病态，却更惹人怜惜，季二老爷心一阵悸动，怜惜之意顿起。
季二老爷疾步走过去把吴氏拥进怀里“你还病着，怎么不好好养着？”
吴氏脸上挂着泪，靠在季二老爷怀里哽咽道“老爷您不是忘了锦绣了？这么些日子都不来看妾身，妾身天天盼夜夜盼，老爷您好狠的心。”
季二老爷大为不忍，连带着因为孩子没了的怒意都去了大半“好了好了，往后我天天去看你可好？”
吴氏含泪而笑“我特意备了老爷最喜欢的酒菜，老爷当差那么辛苦，妾身想好好的伺候你……”
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季二老爷全然忘记不久才说的在孙姨娘那里用晚膳的话，欣然应允。
这边季二老爷宿在了吴姨娘房里，那边何氏听到了消息之后顿时撕了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这个小蹄子……真是好手段，这样都能跑出去！”
林嬷嬷忙上前“太太您消消气，吴氏刚没了孩子还这样折腾，您看她还能得好不成？”
“对……折腾吧，越是折腾的厉害才越好。”何氏冷冷的笑了“去给吴氏多送点‘好东西’，让她好好的折腾！”
孙氏得了消息的时候很是平静，红苕倒是诸多不忿，抱怨道“老爷明明说了晚膳要过来，这个吴姨娘……”
“行了，咱们都歇了吧。”孙氏摆摆手“明儿个把我给四姑娘新做的那件外衫给四姑娘送过去，小孩子长得快，眼看着旧衣服要不能穿了。”
红苕白芷应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