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陈颖无言以对,愣了半晌才气呼呼地跺跺脚,然后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张红票子塞在龙儿手里,依依不舍地说道:“这是婆婆让我转交给你的,你别不好意思要,你救了婆婆的命,这是婆婆的一点点心意。你如果不要,婆婆她会很伤心,而且我从此以后都不会理你了!附近的客栈都很黑,经常宰外地客人,我们学堂对面有家小客栈,是我朋友家开的,就在青阳路上,很好找。”
碎碎叨叨说个不停,白章真有点担心她感冒,好在没怎么搭腔的龙儿说了句“你回去吧,明天我去你家教你功夫”,陈颖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望着龙儿笑眯眯的脸蛋,白章叹口气说道:“墙上那么大窟窿是得给人家补上,不过,我说龙儿,你什么时候会教功夫了?”
龙儿满不在乎地答道:“没什么难的呀,不就是打架嘛,只要出手比对方更快更准更狠便是了。”
白章顿时被她一脸的天真折服,开心地笑着抬起胳膊摸摸她的脑袋,然后两人顺着清冷的街道一路前行,只是沿途的商铺俱都已经过了打烊的点儿,看来想吃滚火鸡的愿望不大可能实现了。
龙儿睡眼腥腥地说:“少爷,我们现在真的很穷了,就算勒紧裤腰带省着点花,最多再过五六天便也要饿肚子了呢。”
“放心了,少爷绝不会让你挨饿的,明天就去找家名器堂,看看是不是能卖点兵刃啥的,多少也能再扛些日子。”
被人追杀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断会有上好的兵刃送上门,每次穷途末路的时候,白章便会找个地方把这些兵刃卖了,多少能换回些盘缠。
但是这次,光靠卖兵刃恐怕是不现实的,必须得想法子赚到一大笔钱,帝国仅存的大医师出诊,费用肯定是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天价。
“嗯……”
龙儿耷拉着眼皮,仿佛要睡着了般,“少爷,这回我们是不是有可能要在南都长住了?”
白章颔首说道:“或许吧,这得看什么时候能找到大医师了。当然,大医师收费如果太高,我们也得琢磨点生财的路子才行。”
听到这话,龙儿似乎有了点精神,“不能劫富济贫么?小时候听说书,里面行走江湖的大侠都是这样干的。”
白章笑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总不好跟整个帝国对着干,毕竟也算是个法治社会嘛!套上丝袜去抢钱庄这种事啊,不是穷到快要饿死,我们还是别纳入到考虑的范围中吧。”
龙儿满怀憧憬地说道:“少爷,如果真要长住的话,龙儿不想再睡大通铺了……住在别人家也不好,龙儿都怕了被人堵在屋里头……龙儿想有个自己的家,要有自己的家哦,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白章淡淡承诺道:“会有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家的。”
……
在衙前街最东头有家泥水店,店主是位五十来岁的老南都人,姓贾叫贾霖道,主要承接一些泥水瓦匠的活儿,最近市道不是很景气,十天半月也接不到几单活计,再加上怀疑买来的媳妇儿在外面偷汉子,所以经常是睡到日上三竿后才闷闷地起床开店做生意。
今天有些不大一样,贾霖道天没亮便起来了,到了铺子里开始做一些简单的清扫,心情显得很是舒畅,因为昨晚上梦见滔天洪水,按照周公解梦的说法,这是要发财的征兆,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了,而媳妇偷汉子,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没能赚到钱的缘故。
刚刚放下扫帚,正打算喝口茶水歇会的贾霖道瞧见浓雾中一男一女径直朝自己的店铺过来,穿着打扮一看便知道不是本地人,顿时心中窃喜,“那个梦果然灵验啊,这还没吃早饭呢,便有客人上门,还是一对外乡夫妻,可得好好敲上一笔。”
来人自然是白章和龙儿,站在店门口稍稍驻足,确认应该是家泥水铺子,便跟迎出来的贾霖道招呼道,“老板,早上好啊,这家里的墙壁破了个大洞,不知你可给修啊?”
“给修,当然给修,两位客人且进来说,外面风大,进来坐着歇会慢慢说。”
“给修就好,却不知得多少钱。”
“呵呵,那得看是多大一个洞了,小洞小窟窿之类的五六十,大的嘛几百上千也是有的。”
白章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龙儿,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就她这么大一个洞,你帮忙估估大概要多少钱,合适的话,便可以带上工具跟我去一趟了。”
贾霖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这女人块头可够大,这么大一个洞得补上,怎么也要一两天功夫,三四百总得赚到手,于是故作为难地思量道:“这可比一般的门洞还要大上些了,如果是水泥墙的话,这光材料费也得要个六七百——”
说到这,贾霖道脑海猛地一道灵光闪现,满是狐疑地看了眼龙儿,又看了看白章,问道:“不知这么大一个门洞,却是如何来的?”
白章笑了,叹口气道:“还不是我这妹妹给撞得嘛。”
我的亲娘咧!贾霖道猛抽一口凉气,杵在那没敢吱声,听说最近老城区来了一帮江东佬跟小洪门抢地盘,这两人莫不就是江东佬吧?
“刚刚老板说材料费得多少来着?”
贾霖道苦着脸说:“那个,那个,六七十总是要的……”
“六七十倒还真算不上贵,老板是个厚道人,这样吧,我给老板五十的工钱,是不是这便跟我走一趟?”
就这样,起早的贾霖道没能做成发财梦,好在,这价钱也不会折本,就当开个张吧。
带着贾霖道来到陈家大院,结果发现院子里早有人忙开了,水泥、白腻子啥的都准备好了,白章只能表示遗憾,好言好语将无比凄苦的贾霖道打发回去,当然,定金之类的自然是不会有的。
扎着马尾的陈颖对今天明显充满了期待,穿了一身紧束的白色功夫装,神情兴奋地在白章面前走来走去,没办法,龙儿正在厨房吃虾仁包子。
白章担心一会她会很失望,决定先打剂预防针,免得她到时候抓狂。
“晚上没睡好?眼睛里都是血丝。”
陈颖愣了愣神,没料到白章竟然会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于是甜甜地笑着站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说:“嘻嘻,一想到能跟龙儿学功夫,我就紧张兴奋地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像学校要组织郊游一样,头一天晚上我通常都要到半夜三更才能睡着。”
白章轻声说道:“我跟你说过吧,龙儿是野路子功夫,你未必能学。”
陈颖骄傲地昂了昂尖下巴,说道:“你太小看我了,只要我认真起来,世界上就没有我学不好的东西。”
白章决定放弃,叹道:“总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漂亮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陈颖神秘兮兮地压着声音问:“白少爷,你跟龙儿,谁的功夫高些?”
这打着小算盘的神情实在太像某人了,白章急忙别过头,去看院子里忙碌的泥瓦匠,“当然是我比较厉害!”
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陈颖果然上当,恰如当年某人一样,她背过手挺着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胸脯,惬意地说道:“哼,我才不信呢,你尽吹牛!”
白章悄悄松口气,乘机溜到屋檐底下站着去,免得陈颖一会缓过味来缠着自己学功夫,那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等龙儿从厨房出来,开始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授陈颖打架的经验,淡淡的晨雾业已散去,煦暖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泼洒在院子里。
白章发现陈永年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打外头回来后便靠在躺椅上闭目沉思,于是站在旁边也不出声打扰。
像是某件事情拿定了主意,陈永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直起腰来不无高兴地望向白章,“昨天你们走后,我心里总挂着给龙儿看病的事情,半夜还爬起来去找了几位有点门路的朋友打听……”
白章感激道:“劳烦陈伯费心!龙儿这病太过古怪,每年便会剧烈发作、极其痛苦,我们这些年找过很多医师也全都没办法,眼下大医师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陈永年微微点头,慢声说道:“这大医师呢,据说闭关已经有段时间了,只不过具体什么时候会出关还不好讲,保守估计怎么也得有个一年半载。”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白章应道:“嗯,只要他活着就行。”
“既然要长期在南都落脚嘛,总是住客栈睡大通铺也不合适,龙儿毕竟有病在身嘛。我这大宅子还有几间空房,不若你们搬过来住,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也可以象征性地收点租金。”
白章愣了愣,思量着说道:“谢谢陈伯的好意,我跟龙儿商量过了,打算找个铺面做点小买卖,这样也有地方住。”
“这样倒也可行,只是大城市讨活计可不容易,铺面不好找,好地段的租金高得离谱,差点的地段嘛又招揽不到客人。”说着,陈永年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笑道,“对了,我那铁器铺子正好没人打理,就算我们爷俩合伙。我这大炼之法嘛,也不是不能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