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正上着课,初夏的手机就被一个电话一直反复骚扰。隐隐感到担心的她,休息的时候马上打了回去。
“请问你是沈初夏吗?这里是人民医院。请问您认识尹书眉女士吗?“
“是的,她是我妈妈,有什么事情嘛?“
“尹书眉女士在我们医院做体检时候,被怀疑为胃癌早期。可是今天她并没有来复诊,因为体检时她留下的第二联系人是您。所以我们希望你能让尹女士尽早就医,治愈的机会很大。”
“什么?”
初夏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于是让对方重新说了一次,虽然完完全全听的懂对方的话,可是她完全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
胃癌早期?早上自己见到妈妈还是好好的。可是现在自己没有做梦啊,掐手背,手背也会疼。应该是打错电话了吧。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来的一点预兆都没有呢?
初夏本以为自己会立即哭出来,可是眼泪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流不出来。甚至于有身体轻的像羽毛一样,完全无实感。
怪不得体检报告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掉。到底该怎么办呢?
初夏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医院来确定消息的真假,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又是怎样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失去力气的双腿,连摞一步的劲儿都没有了。包里的电话一直响着,是严正打来的,她也完全没有力气去接听了。没有力气去想,没有力气去相信一切原来是真的。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好冷好冷哦,阵阵寒意直刺心头。
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人会被吓的腿软,她还以为夸张。但是初夏今天才明白,原来人遇到事情真的会腿软。
有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会到昨天,或者前天,哪怕是失去爸爸最贫苦的时候都行?只要今天永远不要到来就好了。
要告诉严正吗?不行,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严正每天上学打工,已经够累了。妈妈?妈妈既然瞒着自己,一定是因为经济的原因,所以才不告诉她的。
泪水无声无息的在眼睛里筑起一道泪膜,然后决堤。
真没有出息,这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干嘛越长大还越会哭了。
抹了泪水,初夏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像个大人一样冷静的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早期嘛,做手术就可以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初夏?”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天而降,红着眼睛的初夏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高高的男人,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表妹,真的是你。我啊,王俊易,你的俊易表哥啊。前几天我还去过你家,不过——被你们打出来了。”俊易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漂亮的表妹的。你怎么了?哭了吗?”
“没有。”
“生病了吗?如果有任何需要哥哥的地方,你就直接找我。表哥在医院有熟人,不要客气啊。”
俊易的热情,让初夏一时无所适从。
“不用了,谢谢。”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难过的初夏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可是好心的俊易却完全不理会她的处境,坚持开车把她送回家,甚至于还留下名片和联系方式,让她有困难了就去找他。不管是经济上的还是生活上,俊易都一再强调,无论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去找他。而初夏也确实从表哥开的名车,戴的名表那里得到了一些启发。
为了避免上一次的闹剧重演,俊易把车停在巷子口,初夏说了谢谢就下车步行回家了。妈妈看见初夏这个时候回来,惊讶极了。
“今天不打工吗?”
“一会儿再去,想先回家坐一会儿再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
看着妈妈关爱自己的眼神,初夏却只想哭。心脏被钝钝的疼痛塞满,呼吸都不能顺畅了。
“我很好。妈妈,如果觉得累就多休息一下,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家里的事情让我做好了。”
“呵呵,今天怎么那么懂事?”
妈妈淡淡的笑着。初夏却再也忍不了眼中的泪水,站起身就借口要去打工了,飞奔出了家门。
不想让妈妈发现自己的难过,要开心,这样自己的心脏才不会有毛病。
出来了后,初夏才发现离打工时间还早,现在该去哪里呢?一个温暖的名字在心中涌现。严正,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是她最坚强的依靠。
其实,初夏并没有过人的意志力去做一个默默承担一切的大孝女,也没有狗血到认为自己能够幸运到突然中500万帮她解决所有问题。来的路上,她甚至想让严正发现她的难过,然后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当她隔着餐厅的玻璃看到,本应在跆拳道赛场上大施拳脚的严正正在收拾着客人吃剩的盘子时,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为自己的自私断掉。
严正,5岁起开始练习跆拳道,15岁成为黑段高手,被专业人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选手。虽然只是个孩子,强大的却连作为专业选手的大人也无法阻挡。如果顺利甚至可以成为站上世界的舞台的人,四年前,严正的父母却突然遭遇车祸去世,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一向内向的严正手足无措,一系列的霉运接踵而来。先是练习中手受了伤,然后是家里的经济来源的突然中断。所有的不幸仿佛一夜间来临,严正也一眨眼的功夫,决然的放弃了执着了将近十多年的职业级跆拳道选手梦想。
四年里,因为是邻居,又和初夏是同学,妈妈就经常让严正过来吃饭。时间长了,他和初夏俨然亲兄妹一样的好。可是,施舍与被施舍,却谁也说不清。她知道,这个家之于严正,其实是一种负担。因为面馆的惨淡生意,和她那不死不活的病,严正要照顾的太多太多。
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和妈妈被拖累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天上掉下一大笔钱让他重新站上跆拳道的竞技场。
哀伤的夜晚,初夏消瘦的站在在餐厅玻璃外,默默的注视着帅气的好像画报一样的严正,悲痛的说不出一句话。
趁着休息的时候,严正偷偷的排到操作间给初夏打电话。今天一天他打了四五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喂,在忙嘛?”
“没有,请假了。“
“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没有啊?”
“今天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没有接。”
“放在包包里,没有听见。”
“不舒服嘛?”
“没有。”
“不要偷偷的不吃药。”
“严正。”
“嗯。什么事情?”
“谢谢你,一直都照顾我和妈妈,很累吧。”
“说什么傻话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嘛?”
严正听着电话中初夏欲言又止,可是追问却只得到没有什么的回答,也不再深究。
挂了电话,夜色抹黑了初夏原先透明的眸子,隔着玻璃她再次注视着里面的严正,宛若注视着自己从前的单纯岁月一般,艰难的流下了十八岁不该有的无助泪水。
她已经想好了,解决问题很简单,只要有钱就可以了。至于钱,当然是要和有钱人借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初夏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沈家大宅。
当她握紧拳头,站在姑父、姑姑和表哥三个人面前时,她能清楚的听到骨骼颤抖的声音,紧张的连口水都忘记怎么吞咽了。
她听见仿佛是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在着,妈妈病了,希望能够借些钱急用的话语。她也听见,姑姑和姑父说真的很不幸,但是爱莫能助,因为公司最近生意出了点状况,资金紧缺。
“只需要钱动手术就行,自己以后会加倍还的,妈妈只是早期胃癌,只要做手术及时,完全可以根治的。”
自尊心什么的,都不管不顾了。
“但是真的……。”姑父为难的皱皱眉头,和家人对看了一眼后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如果没有资金,巨力集团不出两个月就会倒闭,到时候我们连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可是……”
初夏想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说的出来呢。
“其实,我有个办法。”
一直沉默的俊易突然开口。
初夏仰起头,满怀着希望的双眼期许的看着俊易。
一小时后,当初夏再次走出沈家大宅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了。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世界上有人可以那么冷静的用亲情去交易。但是,初夏却惊讶于自己可以那么坦然迅速的接受这件事情。也许就像姑妈说的一样,她也是沈家人,不仅仅要治妈妈的病,巨力集团是爷爷一手创建的企业,作为沈家人,她也应该出一份力挽救的。自己还真的是沈家人啊,基因里的商人DNA竟然让她立即同意了,明天起,和有钱人相亲。只要相亲成功,两家人就会在生意上结成伙伴,到时候沈家自然会出钱给初夏的妈妈做手术。
拯救爷爷留下来的巨力集团,拯救家族生意危机什么的,初夏毫无感情,也毫无兴趣。她只知道,能得到钱的途径目前只有这一条。骗也好,抢也好,她只想妈妈,严正好好的就行。
这就是一场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