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下,父子两对坐着,都有些拘谨的模样,只有苏珊一个人吃的很开心,刀叉不会用就直接用手抓肉块,糊得一脸一身都是。
老约克有心想骂那小女孩一句没有教养,又怕巴伦难过,还是忍了打算日后再好好教她。
心里一这么带点乐呵的盘算,会有日后吗的阴影立即就袭了上来,眼角时不时就溜向了门外,一点点分吹草动都叫他心惊胆战不已。
“爹,这次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我想通了,以后就带着苏珊好好的跟你开杂货铺过日子。”巴伦突然放下刀叉,大声的对着他说。
一阵情感翻结,老约克欲笑似哭,眼却又一次紧张的望向了门外,待得确定平静之后,方才转回头来,巴伦已经跪了下来,匍匐在他的膝头。
“爹,孩儿不孝,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奉养您终老!”巴伦泣不成声。
老约克眼角也泛上了泪,两人抱着嚎啕大哭起来。苏珊一会看看两人,一会吮吮自己沾了肉汁的手指,笑了。
那一夜在老约克的心惊胆颤中无风无雨的度过了,第二天一早,巴伦早早就爬了起来,给他做了早餐,帮他开了店门。
每一年秋收冬来之际,都是希伯来帝国对兽人战备最为戒严的时刻,因为一旦到了冬天,草原上可吃的食物就会大大减少,不会种植的兽人就会发狂的进攻。
但今年,在训练劳役最重的时刻,华德所在的小队却接了个极轻松安全的任务,护送十几个战争魔法师前往希伯来对兽人交镜线颇有些距离的一个小城,金金迈耳城。
金金迈耳城是希伯来前线的第三个粮草储备仓,本身亦商业发达,许多企图靠战争中赚上一笔的小商人,向军官卖春,提供各种********服务的女人,还有城镇本身由历代军人遗留下来后代组成的居民,是一个十分的热情和欢快的城市。
前往金金迈耳城的一路上也十分平静,一进入城镇那十几名魔法师就将他们打发到了一旁,神神秘秘的忙碌了起来,对他们毫无管束,完全地任他们自行游荡。
乐疯了,胡子在城里还跟一个女孩一见钟了情,酒鬼完全掉到酒吧的酒桶里去了,金金迈耳城内还有着各式各样的糖果甜点出售。
这是一段无比快乐的时光,华德口里嚼着果糖,歪在正在猛喝的范伦娜身旁,看她和装甲、红毛他们打闹,漫不经心的想着,错了,应该是,那是一段无比快乐的时光。
触感味觉视觉全部都那么清晰,叫人不自觉淡忘伤痛,情愿不要醒,不要明白心中的隐忧的是什么,不要再一次面对残忍,就这样跟鸵鸟一样闭着眼睛快乐吧!
那一份隐忧,这个美丽欢快的小城将要变成的模样,一直一直,在一开始华德就暗暗的猜到了一部分,却不愿相信那些高层军官可以罪恶残忍到那个地步。
胡子爱的那个女孩,乖巧又文静,看到他们就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来找在这里做生意失去联络多年的哥哥。那个卖各式果糖的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跟他说,她的梦想:存够钱买一个小农场,要为女儿置一份风光嫁妆的老太太。就算是那些在这里卖春,提供********服务的女人,也有温柔也有泼辣,也个个都有梦想都有她们爱的人。
每天的太阳照耀在街道和身上有暖意,跟家在的城市有一样的味道金金迈耳城。
整个小队的人都很爱这个小城,这个逃开了战场上的残酷的地方,华德也爱。
华德很清楚这是由记忆衍化出来的幻境,但一旦直面爆发出来的残酷叫他恐惧,他是清醒,但没有勇气打破一切,再一次直面那些现实。
就那么拖着,幻觉里日夜交换,小队在城里好像已经快有一个多月了,雪开始纷纷落下,那些个魔法师好像失踪了一样,再没出现在他们面前。华德很清楚真实不是这个一直停滞在最美好地方的模样,但煎熬着还是没有胆量正面,只好就那么混着。
范伦娜最多只能做到五个残像的地步,无论如何都避不开拼了命的金的致命一击,但她没有恐慌,没有任何想表达的,只是尽了她的全力去做她还可以做的。
珍妮在直接被撞飞出去的时候,强撑着将自己最后一把短刺朝金扔去,短刺穿过了金的身体,却没有血,第三个金的身影完好的出现继续朝范伦娜靠近。
珍妮重重地跌落到了地面,可她一落地就吃力的翻过身,用眼睛寻找金与范伦娜的身影。
酒鬼范伦娜其实在逃,她用能产生五个残像的速度要与金拉开距离,她知道只要躲过金这全力一击,她就有机会有实力与他正面捉对厮杀。
但金的速度是她的一倍,她虽逃不掉,也没有绝望恐慌。
从无畏惧,从不逃避,拥有镇定直面一切包括死亡的勇气,就是范伦娜。这个就是她被所有人信服的原因,成为别人愿意依靠的人的原因。
金与范伦娜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金似乎只要下一秒就能击杀她,似乎呼吸都要喷到她的脸。
金却撞上了一棵大树,一棵足有三人抱的大树,撞得他头破血流,撞得那棵大树拦腰而断。
大树是在一瞬间长出来的,在金与范伦娜只有一臂之距里,转瞬由一株小苗,长到碗粗,再膨胀,在金被阻挡,范伦娜后退再拉开的距离里,长到三人抱被金无法避开的撞上。
范伦娜是在与金再拉开了整整十几米距离,快要闯到华德与约克的气场间去时,才发现他没追上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了山顶,克莱丝汀银色的发丝在山顶飘扬。
巨大的冲力全部由金的身体吃了下去,斗气又接近消耗一空,他再难爬起来。
范伦娜走了回去,金愤怒的看着她,费力的用剑插着地面,要支起身来。
范伦娜举起了自己的大剑,对准了金的心口处。
望着范伦娜的大剑,金的眼中有一丝惶恐和茫然,多半还是强撑出来的愤怒。
在希伯来帝国的首都,还有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姐在等他娶她过门,他们的家世有些差距,金的父亲不同意他两的爱情,但他从未屈服。
他跟她约好了,等这次任务回城,他就跟她在教堂里先行举办婚礼。
是很可爱很清纯的人儿,十分喜欢的人儿,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不能和她一起变老。
金的眼睛还睁着,思维却在这里结束,范伦娜走到珍妮面前扶起了她。
珍妮紧紧的抱住了她的手臂,将脸埋到她的臂弯里,努力的呼吸着她身上残留的酒味,轻声道:“呵呵,活着真好。”
奥菲丽娅的箭还是一枝又一枝的朝约克老头射着,无论她如何调整,就算箭最终抵达的位置对了,到了老头面前也会变得毫无杀伤力,两个巫师间蓬发的精神力场足以将箭的冲力抵消。
她这个人却是不懂得放弃认输的,天生就爱钻牛角筋的。她就只是那么一箭一箭的射着,连刚刚金与团长的绝斗也未曾使她转移一毫注意力。
站在树林间,约克老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欢快的笑容,在他迷失的地方里,巴伦终于顺了他的意,娶了个他很满意的老实姑娘,正在举行着婚礼。
约克老头坐在教堂的长条凳上,看着牵着新娘的手沉稳踏入礼堂的儿子约克,一张脸笑得牙都合不拢,心里跟灌了蜜糖一样甜,脑袋里将一切都忘得了一干二净。
始终皱着眉头的华德睁开了眼睛,开始嚼动嘴里的麦芽糖。
在巫师制造的幻境里面,谁先忘记了一切真实的记忆,谁先丢了心,宁愿被欺骗也不要破开那一切虚假的美好,谁心甘情愿的沉沦了,谁就输了。
华德也不算赢,他还是没有胆量破开一切。但,两个巫师对决,谁先迷了心,谁就是输。输了的人再也没有能力掌控对方幻境里的内容,自然没输的那一方也就从幻境里走了出来。
这无关双方实力高低,只是谁痛得更深爱得更沉,谁的内心更绝望就会是谁输。
当华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奥菲丽娅的箭就再无阻碍,华德慢慢的嚼着糖,没有出声阻止奥菲丽娅。
约克.汗得伊在倒地的那一刻,脸上还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华德做为约克幻境的制造者,清楚准确的知道他的一切过往与秘密。
如果华德阻止奥菲丽娅杀死他,那么约克.汗得伊轻易就能被他变成傀儡,完全失去思想,任他操控指挥。
希伯来帝国第一魔法学院内,一栋有着小院的别墅式建筑内,一个着黑衣黑裙的小女孩正兴高采烈的啃着肉排,当约克.汗得伊倒下的那刻,她突然愤怒的将手里的小牛排甩了出去,大声的叫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