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莫小言早早便睡下,所以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站在门外,闻着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气息,心中宁静一片,这个不属于莫小言的家,现在成了她最依恋的地方。
“董姑娘起这么早?”正在莫小言感慨时,身后忽地响起唐县令的声音。
“唐老爷。”莫小言回头施了一个万福,这才发现唐县令已然换了一身官服。
一身玄色绫罗大袖衫,缘以蓝青,朴素大方,衣袂举举,翩然有致,头顶乌纱忠静冠,脚踩鸠尖螺纹鞋,配上他清朗的容貌,给人以威严公正之感,之前的书生气荡然无存。
“我这便去衙堂公干,你如果饿了就吩咐厨房的李大妈做些吃的。”唐县令温和而笑,便举步向外走去,在门外已有唐安的马车等候。
“等等。”
唐县令闻言回头“董姑娘还有事么?”
“哦,是这样的,我董家与同村的李家有一幢事需要在司马主簿那里勾销,所以也想去一趟官衙。”莫小言也是刚想起,按照李虎的行程应该已经到了吧,他可是前日就出发的,早了莫小言整整一天呢。
“哦?勾销?好吧,你就随我来,司马主簿是我直属官员,为人诚恳勤劳,是我得力助手,可以让他你帮你好好参详一下。”唐县令起先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答应了。
可上了马车莫小言就后悔了,不该与唐县令同行!因为,莫小言是坐马车不假,可唐县令却是走的!莫小言明白他的意思,为了避人耳目,说得再明白一点,是避嫌!古代的礼仪可不是现代社会那么开化,自儒家思想占据封建社会的统治地位以后,礼就成了一个维系王朝的依靠,常常可以听到史书上道某个腐烂的王朝如何“礼乐崩溃”,这礼的分量可见一斑。
早知如此就不与唐县令同行了,莫小言透过窗帘看着跟在马车旁快步行走的唐县令,心中颇有些难为情,不过透过窗帘倒是发现了一些别的景象。
这孔令县的街道笔直,全部都是以山上的华岩石铺就,马车在上面不停地轻微颠簸,街道的两旁大多都是商铺,只有零星几家是住着人,此时的时代已经很有商业氛围,特别是江南一带,根据世上记载,那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繁华年代,烟波花船、名士风流,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标签。
现在虽然还很早,可街道上的店铺大多已开业,基本都是常用的手工编制品、农耕品等,当唐县令的马车从他们店铺门前走过,许多人都会将目光投向这里,习惯性地冲唐县令的马车微笑,唐县令则一一摆手回礼,可以看得出,唐县令在当地百姓的心中有很好的口碑。
一路皆是如此,平凡的店铺与居室,和蔼的百姓,忙碌的奔波生活,可蓦地,莫小言发现了一个偌大的宅邸!这个宅邸就在孔令县城的最中央,装饰辉煌,门口并排两只金色的威武铜狮,八个彪悍的私兵护卫在门口守护,偌大的朱漆红油门令人神情一震,可真正吸引莫小言眼球的则是门额上的牌匾!
如果说莫小言现在最担心什么,那毫无疑问,自然是秦家二少了,如果对方强抢,她莫小言是没有办法抵抗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着再次穿越的希望再死一回罢了,古代的有钱人就是这样,手眼通天,官府也未必敢管。
“秦府”二字龙飞凤舞,霸气肆意,令人一看之下就心生凛然,莫小言暗哼了声就不再看,这秦家是她穿越后的第一道门槛,必须跨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官衙距离秦府并不远,未多久马车就停下。
“董姑娘,下车吧,到了,我先进去吩咐司马主簿一声。”唐县令为了避嫌先走一步,由唐安将她扶下马车。
莫小言看着眼前的官衙,不由感叹,这唐县令为官还真是够清廉,连衙堂也这么简陋,这衙堂门庭还不及秦家的一半,上面朱漆剥落,不知多久没有装潢过,但门额上的那块“衙门”匾额却是擦得十分亮堂。
门外有两个衙役把手,一面两人高的鸣冤鼓出现立在门侧。
莫小言进去两位衙役并未阻拦,莫小言是乘着唐县令的马车来的,他们看事明白,自然不会阻拦。进了衙堂中便是电视剧中常见的公堂了,中间空旷,唯有唐县令的身前有案几,上面摆放着一摞厚厚的文案,在他的背后,那明镜高悬几字更是闪闪发亮。
在唐县令的身侧有一个白胡子光头的老者恭敬的站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虽年过花甲,可精神去好得很,此时,他正温和笑看着莫小言。
“董姑娘请告示户籍,方便老朽查阅。”白胡子光头老者自然就是司马主簿。
“他就是司马主簿,董姑娘有什么事尽可请教他。”唐县令正展开一件文案说道。
“嗯。”莫小言对两人施了一礼就继续道:“小女子清水村人氏,父姓为董,今有爷爷健在。”
司马主簿点点头就回到衙堂的后面,好一会才抱着一捆折卷出来,这就是与户籍相关的登记册了。
“哦,找到了,董姑娘生于永乐二年,今十九岁许,对否?”司马主簿很快就翻阅到董云鸾的户籍。
“是的。”莫小言暗暗苦笑,在古代,女子十九岁还未出嫁可是很少见的。
“呵呵,董姑娘如若还没有许配的人家,老朽倒是能做一做媒。”果然,司马主簿也不由轻笑起来。
“司马先生,小女子就是为此事而来,并非我没有许配人家,而是……”莫小言顿了顿,唐县令也放下文案,投来诧异的目光。
“哦?”司马主簿赶紧翻看了几页才发现一些登记在册的信息:“怪老朽疏忽,原来董姑娘自小就有定下亲事,方才之事还望董姑娘莫计较。”
莫小言苦笑更甚了:“司马先生,小女子今天就是为了这桩婚事而来,我董家与李家决定勾销这桩婚事了,爷爷年岁大,只有我代他前来了。”
唐县令这才恍然,在府中时听莫小言说勾销之事便觉得古怪,有什么事是需要亲自在司马主簿处勾销的,原来是已有婚事在身!
“董姑娘,为何勾销?”唐县令狐疑。
莫小言装出一份坚韧的模样,只在神情中流露出无奈与一丝隐晦的悲惋:“是小女子不好,惹了李家郎儿不喜,隧被解约,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与他一同勾销两家的婚约。”莫小言心中却是那个乐呀,如果真让她嫁了那个窝囊的李虎,莫小言宁愿死了算了。
“哼!”闻言,唐县令拍案而起,眉宇抖动,显得异常气愤:“难道那李家郎就不知道,他这么做等于毁了你么?事后谁还敢来提亲?女子名节事大,让人知道你被人辞退婚约,世人都只道你不贤不惠!可董姑娘你,我唐某看人还是有眼力的,你贤良淑德,心灵手巧,风仪俱佳,乃是少有的好女子,却被一个李家郎生生撇弃!这等于是毁了你!”
“董姑娘不要担心,我唐某虽然只是一介地方小官,但一些事情还是说得上话,我要当面问问那李家郎,有甚借口将你辞退!”唐县令愤然摆袖,显然是真动怒了。
莫小言心中微暖,总算还是有人肯为她出头,不过这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呀。
“唐老爷,还请不要为难他,人各有志,若他不喜欢云鸾,即便日后强行撮合在一起也难以过日子,不若就从了他的心愿吧,我命中注定如此,天意不可违,还请唐老爷成全。”莫小言神情凄婉,清澈的眼中弥漫着水雾,配上清秀的脸庞,单薄的身子,更显楚楚可怜。
“哎。”唐县令望着莫小言,眼中有几分怜爱,连那看遍世情的司马主簿也低低一叹:“董姑娘深明大义,老朽也深感佩服呐,不过,解除婚约需要两方齐聚,可李虎这几日并未来官衙报道,是不是你们时间错开了?”
莫小言一愣,随即心头暗火:“该死的李虎!一定是瞅着天降大雨不便赶路,所以在家耽搁着!”
“也许是李家郎受大雨所困,还在途中吧,今日叨扰司马先生了。”莫小言施乐一个万福。
“无妨。”唐县令发话了:“只要那李家郎出现,我立即通知你便是。”唐县令余怒未消,可以想见,李虎说不得要在他手上吃点小苦头了。
“那我便先回去了。”莫小言再次施礼就准备退出衙堂,然而此时,门外却忽地想起宏大的鸣冤鼓来,震得莫小言一愣,可也更加好奇起来,她还真想看看古代审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董姑娘赶快随我到后堂!”司马主簿神色一变,立刻将莫小言请到后堂,已有人鸣冤,此时莫小言出去与其相撞,于理不合。
莫小言巴不得如此呢,随着司马先生来到后堂,在这里可以透过屏风看到外面的情况。
鸣冤声惊动了附近的百姓,孔令县少有要事发生,鸣冤者也少见,所以附近的百姓纷纷围拢过来,当值的衙役也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手执迎风板,在地上敲得砰砰直响,整个衙堂瞬间就充满紧张的气息。
莫小言在后面看得美眸圆睁,很是兴奋,这场景就跟电视剧一样,不过莫小言注意到那些衙役手中的迎风板了,在电视剧中总是听到官老爷要杖责某个犯人二十大板什么的,那个犯人立刻吓得哇哇求饶大叫,起初还不理解,现在乍一看终于明白!
这所谓的迎风板绝对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般轻巧!当值的八个衙役个个肌肉虬扎,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但他们拿着迎风板却显得分外吃力,莫小言定睛看去,认出了这种迎风板的材质,对于花卉,莫小言有着无可辩证的优势,与其相关的草木也多少知道一些。这迎风板的材质可不一般,乃是有名的铁树砍削成的,铁树的密度极大,莫小言粗略估算,这些衙役拿的迎风板至少也有四十斤以上!
莫小言咋了咋舌,难怪那些犯人挨了板子会像杀猪一样惨叫!四十斤的板子是什么概念?猛地打在屁股上,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二十、四十板子?能清醒挺过来的人根本就没几个,一些体制弱的说不定直接被打死了。
对于古代的官衙,莫小言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