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这一天已是1月21日了,农历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就新年了。
高叔是一家国企的退休员工,一个月拿着1000的退休工资,蔡阿姨则早出晚归的卖着些蔬菜,一个月也就六七百的收入,以前就老两口生活,日子自然过的还算宽裕,而今又加了个林思琪,生活就艰苦了些,不过,尽管如此,蔡阿姨还是为她布置了一个小屋,虽然一点不符合她的风格,不过那浓浓的亲情,还是让林思琪感觉到了寒冬中的温暖。
2009年1月22日上午八点,最近习惯了睡懒觉的林思琪,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在床上坐直身体,转眼看着窗帘,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慵懒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随意的洒在她的卧室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脱下睡衣,换上毛衣,林思琪小心的梳理着齐肩的长发,一个多月没理发,一头秀发已经可以及肩了,洗漱,打扮,花了半个小时,今天要陪妈妈买点年货,人要清爽点。
走出门,林思琪眯着眼看了看并不强烈的太阳,只感觉换了身筋骨,舒爽的感觉直沁入心扉,1月末的S市还是很冷的,她穿了两件毛衣,又加了件棉袄,才不觉得太冷,跺了跺脚,又舒展下身体。“琪琪,”是妈妈的声音,抬起眸,林思琪看到了不远处带着淡笑的妈妈:“来,我们去置办点年货,你多挑些喜欢的。”“嗯。”轻轻的应了声,林思琪跨快了两步,牵上了蔡阿姨的手,一阵温暖,从手心中扩散到这对没有血缘的母女的心间。
走在阳光淡淡的小区里,林思琪看着熟悉的一切,却有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原来,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区的美啊,冬天里,杉树挂着点点降雪,白色点缀着碧绿,赏心悦目,春夏相交,花圃中繁花似锦,到了秋季更有菊花盛开,红枫如云。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林思琪大口的呼吸着新鲜而又干冷的空气,这几年来忙着为爷爷治病、为养活自己而忙碌,我到底了失去了多少时光?
眼睛有些酸涩,迅速的眨眨眼皮,把那几滴泪水收回,为什么要哭呢?如今的自己多么幸福,失去的亲情再度找回,邻居之间的关爱又那么温暖,为什么要哭呢?还是因为成了女孩,眼睛也浅了很多?
走在蔡阿姨的身边,林思琪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再为了生存而忙碌,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她抓紧了手中的大掌;蔡阿姨扭头看了看林思琪,看着她激动的有点发红的双颊,心中的满足不可言喻,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子孙满堂,可是绝育症却毁她所有的梦想,一直渴望着有个乖巧的儿女,牵着自己的手,陪着自己,哪怕只是买菜,都会觉得心里实实的。
而今,我不是拥有了吗?上天啊,多谢你让琪琪变成了女孩,不然倔强的她,永远都不会走入自己的生命,他们只是邻居,而今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的爱护这个天赐的女儿,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也许将来还会有一天,琪琪还会带着自己的儿女来看他们的爷爷奶奶,含着甜腻的声音,甜甜的叫着自己奶奶,那种幸福,真是拿万贯家私也换不来的啊。想到这里蔡阿姨紧了紧身边女儿的手,小声的说着:“谢谢你,琪琪。”
谢谢你?林思琪有点发怔,她小心的摩挲着母亲布满老茧的手掌:“妈,你说什么啊,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不,”蔡阿姨紧紧的握着女儿的手,似乎在恐惧这一切就会这么消失:“不,我该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么好的女儿,我早就想着有个儿女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旁。”有点酸酸的感觉,林思琪强忍着想哭的念头,原来,以前高叔和蔡阿姨想收养自己并非全是因为可怜自己,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想有个儿女陪伴啊。上天为何对这对善良的夫妻如此不公?林思琪心里感叹着,手也不自觉的温柔的按摩着蔡阿姨的手。
“妈,”林思琪看着有点出神的蔡阿姨,轻轻的吹了口气:“我想了,过了年我就18了,可以找份工作了。”有点分神的蔡阿姨,听到找份工作时,终于有点回神,她怜惜的摸着手中的那只小手:“孩子,爸妈辛苦点没事,你该继续读书,小时候你的成绩可好了,像你这么大的,都才读高中。”读书?林思琪有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她不想读书吗?她其实比谁都更想读书,小时候,她成绩优异,到了初中,爸爸、妈妈、爷爷相继离开了她,她又有什么办法继续学业?
林思琪喜欢读书,她经常把捡来的旧书收集起来,偶尔还去收旧货的大爷那买点旧书,可是,她却不能继续读书,以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今,她又欠了爸妈这么多,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妈妈一天天老下去,怎么能看着爸爸四处奔波,而自己却生活在爱的包围中呢?“妈,我都几年没念书了,”声音有点黯然,林思琪的眼神也有点灰暗:“初二就辍学了,现在想念书都来不及了,而且,我都18了,现在念书也念不出什么名堂了,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语音有点哽咽,如今的她都已18了,念书也已经晚了,还能怎么样?一句话说的蔡阿姨有点沉默,过了许久,才长长的叹气:“是妈妈没用....”掩住蔡阿姨的唇,林思琪摇着头:“妈,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要求更多,不是人心不足吗?”动了动唇,蔡阿姨心中轻叹,罢了,就帮她在附近的S市大学找份宿舍管理的工作吧,多认识些同龄人,小琪的心思也许就会放开些了。
沉默着,母女都不说话,只是紧紧的交握着手,暖暖的爱围绕着,驱走了寒冬的干冷。
今年是一家三口的第一个新年,蔡阿姨明显多买了些年货,虽然林思琪阻了又阻,蔡阿姨还是为她买了一堆零食;虽然是比往年多了些,不过相较于那些大包小包的人家,她们还是略显寒酸,逛完街,蔡阿姨牵着林思琪的手跨入一家玉器行,说是女儿家买个首饰保平安。
林思琪心中有点抵触,毕竟她还才变成女儿,不过当看见妈妈眼神中那快乐的亮光,她还是放弃了抵触,认真的挑着,也许是女孩的天性,林思琪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挑选着,丝毫不在意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直到蔡阿姨也开始催她,才勉强挑选了一枚白色的冷玉,一只猴子骑在大大的寿桃上,憨态可掬。
“这位小姐,你贵姓?我们免费为您在玉佩的背面刻上你的名字。”服务员取出大拇指大小的玉佩笑意浅浅的问道,“林思琪。”蔡阿姨长嘘一口气,老天,果然是女孩子,爱美和犹豫的本性永远都少不了,“不,”林思琪抬起双眸:“妈妈,是你和爸爸给了我新生,我要随你们的姓,除了户口薄和身份证上,我以后就叫高思琪。”
蔡阿姨有点发怔,看着神色坚决的林思琪,一种不可言明的暖意渐渐涌上心头,眼睛有点酸涩,她看着像孩子一般鼓起脸的林思琪,不觉又有点想笑,摸摸眼前那张清秀的小脸,她忍不住轻轻一笑:“恩,就叫高思琪,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高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