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我遇见你,像巷口淡淡的晨雾。有意或者无意的你出现在我的身后,在茫茫的人海,你低低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响起。
你说:“嘿,我们一起上学吧。”
我抬起头,看见你埋在逆光下的脸,淡然而清晰的轮廓,带着少年的俊秀。
我收回看向你的视线,没有说话,然后从你的身边擦肩而过,眼角看见你淡淡的笑颜,你跟在我的身后,不紧不慢,只是隔着短短两三步的距离...
很多年以后,我常常在想,如果在那个转身之前我没有遇见你。那是不是很多的故事都不会发生,而我依然是我,你也还是那个耀眼的你。
一路的沉默,当我以为我们就会在校门口分开的时候,你却突然从身后拉住我的手腕,我回头惊讶的看着你,然后和就听见你的声音,在说:“小东西,记住了,我叫澜曦,季澜曦。
我一时愣神,有些迷糊的不知所以,你看着我轻笑出声,干净的嗓音,很好听,你伸手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越过我走进校门长长的小道...
“微凉!”在我第十次走神的时候,思绪被安落的叫声打断,我把视线定格在安落漂亮精致的脸上,浅笑。
“微凉,你看,澜曦在操场上打篮球诶。”安落贪恋的目光紧盯着玻璃窗外的操场,傻笑着说。
我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操场上修长而矫健的身影,轻轻的跃起,向篮框投了一个三分球,圆形的球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完美命中....
“哇!中了诶。”耳边是安落兴奋的叫声,我收回放远的视线,把目光落在摊开的英语课本上....思绪错落的间隙,我又想起早晨的校门口,你温暖柔和的嗓音:“小东西,记住了,我叫澜曦,季澜曦...”
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是知道你的,我最好的朋友安落,每天在我耳边重复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不厌其烦的,兴奋甜蜜的...她说那是爱情...
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但我总会静静的听她说完,然后看她的表情变化的即兴奋又向往,我狠喜欢看那样的安落,因为那时的她眼睛里会有明亮耀眼的光,比太阳更闪耀....
“微凉,你陪我去给他送水好不好,他打了那么久的球应该会口渴的。”安落推了推我的胳膊祈求的看着我,我明白的,她需要我给她打气,因为一个人会胆怯会紧张。我浅浅的笑,然后在她期盼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当安落手里拿着一瓶刚从小卖部买回来的矿泉水站在操场边缘的时候,已经有女生抢先一步了,阳光下女生短短的头发利落的张扬,你接过她递给你的矿泉水,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女生灿烂的笑起来,视线的最后是你漂亮干净的笑颜。
我看向安落,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双唇紧抿着,眼睛里满是倔强不甘的光,握着矿泉水的双手越握越紧,矿泉水瓶也跟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样的安落是我没有见过的。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安落会不会冲上前去,然后把矿泉水瓶狠狠的砸向短头发的女生,当我正想着要对她的这个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决策时,安落笑了。
事实往往和我们的想法总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我顺着安落的视线看过去,你直直的向我和安落的方向走了过来,安落明媚的笑了,迎上前去,一点也不见了之前的异样,笑容甜美如初,她把矿泉水递给你,说:“澜曦哥哥,我给你买了矿泉水,你一定渴了吧。”在我看来,这明明就是一个矛盾的句子,因为她明明看见澜曦喝了别人送的水,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渴呢,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刨根问底的人,所以我只是站在原地不置可否的看着,而且,她是安落,我最好的朋友,她开心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谢谢。”你接过安落手里有点变形的矿泉水,秀气的蹙了蹙眉。
“嘿嘿,刚刚在路上摔了一下。要不我在给你买过吧。”安落的目光也跟着落在矿泉水瓶上,瞬间涨红了脸,说着就要去拿澜曦手里的矿泉水。
“没事,不用麻烦了,我现在也不渴。”说着他把视线转向我,问,安落:“原来你跟小东西同班啊,小落。”
“小东西?”安落喃喃的重复,她看看我又看看澜曦,问:“澜曦哥哥,你认识微凉?”
“嗯”
简洁的单音节,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在说什么。如果说今天早晨的那一幕算是认识了的话,那么我们勉强是认识的吧。
“好了快上课了,你们快回教室吧,下了课我请你们吃午餐。”安落还想问什么,却被澜曦的一句请客欢呼起来,向澜曦道了别,拉着我飞快的消失在操场的边缘...
一节课,安落有些度秒如年焦急,快下课的时候她递给我一张字条,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写着:微凉,你认识澜曦怎么不告诉我。而且他还叫你小东西,那么亲密。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他的吗?
看完字条,我有一瞬间的愣神,原来是误会了,我拿起笔,立马解释:不是那样,我今天早上才遇见他的,然后认识了。之前真的没见过。
“真的?”
我看着肯定的点点头,安落立马笑起来,写:就知道,微凉最好了,对了,微凉,你今天自己吃午餐好不好,我下次请你。
我了解的点点头,回:嗯,不用特地在请我,反正我本来也是每天带便当的,不用麻烦的。
下了课,安落就去找澜曦吃饭去了,我拿着便当和书包走出教室,我想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有几天没去了。
因为安落家就住学校附近,每天都会回家吃饭,我家离得远是不回去的,所以就在无聊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地方,那里教学楼很远,是学校里面一块废弃的荒地,长满了高高的草,我喜欢穿过茂密的杂草,去那条把学校和外面隔开的清水河边,然后就坐在一块高高隆起的土坡上,看仅隔着一条河的施工工地,轰隆的挖掘机,推土车....的声音,总让我觉得生活是一片无尽的黑与白,空茫的刺痛,却是无比真实的存在,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有那么一种人,在面临疼痛的时候,会想办法让自己更疼来缓解原本的疼痛,我想我就是那种人,偏执的让我自己都会疼。
我把便当放在一边,或许是还不饿,没什么想吃的欲望。我从书包里抽出画本和铅笔,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我要为这里画第十幅画...
“你很喜欢来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陌生又熟悉的声线把我吓了一跳,我惊的站起身,转身就看见原本应该陪着安落一起吃饭的澜曦,竟神奇般的出现在我的身后,还是说他们就已经吃完饭了吗?.....
我有些局促的看着澜曦,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放在一边的便当盒,问:“那是你的午餐?”。我跟着他的视线看看便当,有些慢半拍的点点头。
“是什么?你吃完了吗?”他问,我摇头。
他笑容灿烂起来,走上前,在我之前坐的地方坐下来,动作极其自然的拿起便当,打开,里面温热的米饭上轻撒着一层色调亮泽的红萝卜烧牛肉,这是叶妈妈最拿手的一道菜。
“你还没吃?”澜曦皱着眉看着没有动过的便当,语气里似有责备的说。
我手里紧拽着画本和画笔,没有任何回应的站在原地看他。
“过来,小东西。”他随意的抬手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说。我不解的看着他,依然没有动作。
“小东西,你还是那么不听话。”说完他伸出修长白净的右手过来拉我,我一时没注意被他轻轻一拽,便跌坐在地上。
回过神,我有些愤愤的看着他,他对上我气愤的眼睛,竟然笑起来,那笑容耀眼的迷恍了我的眼睛,澜曦伸手轻轻的捏住我左边的脸颊,愉快的说:“小东西,你还是那么可爱。”
他说,你还是而不是你真是,我想问他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低下头淡淡的失落。
从秘密基地出来的时候,离上课就只剩下十分钟,澜曦在教学楼前跟我道别,说谢谢我的午餐,还说下了课等他一起回家,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已经跑远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澜曦的背影发了会呆,转身时不经意的抬头,就看见安落离开教室走廊的模糊身影。
回到教室的时候,安落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看见我就围过来咋咋呼呼,她安静的趴在课桌上,似乎跟这个世界隔离开了一样,安静的让我担心,我在位置上坐下,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趴着,直觉告诉我她在生气,上课铃声响起,老师很快就走进教室,可安落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我有些紧张的又推了推她,可她却依然没反应,老师的目光很快就转移过来,他不悦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同桌的同学把她叫醒,太不像话了,刚上课就给我打瞌睡。”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围拢过来,淡漠的,看好戏的目光....正当我想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安落却自己站了起来,用不大不小,却全教室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老师,我要申请换座位,我不想跟这个哑巴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