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沿着黑暗之路前进才能到达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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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唉?”
“唉个头啊,这种时候不要再搞笑了好不好。”
看着沈天那张明显呆愣的脸,陈彦明只想抓狂啊抓狂。说去夜店的是他,说回来的也是他,要说他实际上什么也不知道,傻子才信。
“肯定是知道了才返回警局的吧,你发现了什么?”
“你终于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明不明白的问题了好不好,真的把我当成白痴了吗!!陈彦明准备把手中的水杯直接扣到沈天的脸上。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陈彦明的精神状态,沈天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粉红衬衣会。”
“哎?”
没有理会这个恶俗的名字对陈彦明带去的冲击,沈天继续自己的解说:“这是流岚十天前组建的一个类似社团的机构,组建目的不明,但就我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似乎只是每天晚上举行一次粉红party而已。”
“粉红party?就像我们参加的那场一样?简单的吃喝玩乐。”
“没错。”
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劲。流岚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陈彦明托着下巴,皱皱眉头。
“其实关键并不在于流岚如何,他组建粉红衬衣会的目的现在看来应该和我们调查的案子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又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条明确的信息。”沈天敲敲铺陈在桌面上的证言道:“道上的人为了避免和流岚冲突,这几天去红灯区的人都没有穿粉红色衬衣呢。”
“但一家小旅馆的老板娘却在证词中说去开房的人是穿着粉红色衬衣的,频繁的出入红灯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关于粉红色衬衣的潜规则,这么说。”和沈天对视了一眼,陈彦明同样将目光移到了这件案子不多的几份证言上:“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粉红衬衣会的人。”
“不是可能,是一定。而且,我想,我们已经见过凶手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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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这是你今晚的客人,替我好好照顾他哦。”
和流岚一起走来的客人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平凡的脸上已经满是醉意。
“是的,老板,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
刻意的加重照顾这个词,云裳伸手接过已经快站不稳的客人,将他扶到酒吧角落的沙发上,脸上挂起职业的笑容,说起来这几天都能看到他呢,就像受到牵引一样,天天来酒吧,一直待到午夜时分才会离去。想到这,她抬起头来,在客人转身后和恣意站在旁边的老板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果然,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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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的碎尸杀人,即便以一个成年男子而言,连续三天,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构成了绝对的负担。这是我最开始无法理解的一点,但在排除了宗教信仰,后期准备的必要性等这些可能的情况之后,我想只有一点能够解释这个问题,那就是——强迫症,犯人在精神上有一种必须连续作案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宁可留下罪证也必须这样做,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强迫症所带来的紧迫感已经超越了他的生命,犯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望着沈天在办公室的留言板前,一边徘徊,一边喃喃低语,陈彦明将刚刚在粉红party中见过的脸孔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他悲哀的发现,大众脸不愧为大众脸,仅仅只是过了几个小时,所有的大众脸粉红衬衣男的形象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流岚让他印象深刻。只是想了一会,在脑海蹦蹦跳跳的大众脸们便化作了一只只粉红色的绵羊,除了睡意,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有用的线索。
不,等一下。陈彦明忽然想起了沈天向他介绍的三个朋友,尽管接触时间还不是很长,但对于自己这位搭档的个性,他也算是稍有了解,这个内心黑暗抖S的家伙会做这种没有价值的事情?孟凯飞,吴凡,王琛,激烈的争吵,排成一列的玻璃杯。吴凡将一只只玻璃杯仔细的排成一条直线的画面突然跃出脑海,当时他脸上近乎虔诚的表情自己只是觉得怪异,但现在想来,那种病态的狂热的神色根本就是重度强迫症患者的最鲜明的特征。只是……
“如果是强迫症的话,在连续作案三次后,第四天为什么就暂停了呢?”
“这也是我最初疑惑的地方,不过,去酒吧之后,这个疑惑就被解开了。”没有理会陈彦明满脸的不解,沈天微笑着向对方抛出问题:“这是一种源自心灵的力量,让人瞬间势不可挡,它能够战胜一切,是哲人们追求的人类一切美好品质的源泉。这是什么呢?”
“这是什么呢?”
茫然的重复着沈天最后的话语,陈彦明眨眨眼睛,忽然有种想要抽搐的冲动。仿佛满意于他的表现,沈天一字一顿的开口。
“当然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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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依柔,这就是你所相信的爱情吗?云裳看着这个眼球中布满血丝的男人,右手握紧,松开,然后再握紧。
“先生,前两天干什么去了,都没见到你,我们这儿的姐妹可真是想你的紧。”
前两天?吴凡瞧着面前这个妩媚的女子,几乎已经被他所遗忘的某种情绪忽然翻江倒海的重新涌现出来,他忽然觉得愤怒,说不清是源自背叛还是其他的什么。
“不要提了!”
可是就像没有听清吴凡的话一样,云裳就着先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啊,我可是听说了呦,吴先生交了一个女朋友吧,所以就把我们这些姐妹们都忘了。今天怎么不陪你的女朋友了呢?”
“不要提了!”
“呀!”云裳拿手掩住丰润的红唇,仿佛吃了一惊似的,但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冰冷,只是低着头的吴凡显然没有注意到:“莫不成吴先生其实是被甩了,那可真是遗憾。”
“我说,不要再提了!”
猛的站起身来,手中提着的酒瓶被狠狠的砸在桌面上,因为处于酒吧的角落,意外的没有引起骚乱。没有理会疯狂的男子,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就如同看惯了这种事情一样,云裳轻巧的贴了过去,双手暧昧的环住男子的脖颈,喷火的曲线紧紧靠在吴凡的胸膛上,烈焰红唇挨到他的耳边,湿热的气息撩动起最原始的欲望。
“没关系,她走了,我来陪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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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犯人很可能在犯案的过程中,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孩。我们假设他刚开始的作案动机是出于报复心理或者是童年阴影什么的,而对这个世界上的部分女性抱有极大的反感,夜店的小姐们显然在某一个方面符合了他要报复所必须具备的条件,所以,便有了这起碎尸案。可在这期间,一个女孩出现,起初他会觉得她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同样堕落的应当消失,然而,他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同之处,明明在这种环境下却和他最初的假设完全相反,她纯洁、高贵,竟是淤泥里的莲花,于是他坠入了爱河。”
陈彦明和沈天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时间是下午十一点整,地点是市公安局重案四组办公室,正在案情分析进行中。这么紧迫,这么正经的氛围中,你真的不觉得说出如此琼瑶式的语言非常诡异吗?陈彦明很想如此吐槽,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实际上自己内心的深处已经认可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因为爱情吗?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有第四起案件的发生呢?”
“很简单,小明,我们的犯人还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啊。”沈天好笑的看着陈彦明道:“他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还抱有阴谋论,怀疑这世上的一切。虽然人类的情感能够战胜一切,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如此坚定的感情,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这样的感情,所以他输了,输给了自己。阻碍没有了,碎尸案再次发生。”
“阻碍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她是我的,即便是背叛了我,哪怕我从来没有弄清楚现实,但只要杀了她就好了,这样的她就再也不会逃离我的身边。
是这样吗?居然是这样吗?陈彦明目瞪口呆,他转头看着沈天,目光脆弱的让对方有些不忍。
“这确实是个让人伤心的故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但我们是警察,不是救世主,正因为世界的不完美,才必须有我们这样的人的存在,这不正是你所追求的价值吗?”虽然我不是这样想的,沈天看着陈彦明有些松动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而且你现在在悲伤些什么呢,别忘了,凶手可是对于‘连续’这个词异常固执的啊。”
连续?
那这么说,今晚……
“那你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没有时间了,还不快走!”
沈天看着搭档瞄了一眼门上的挂钟后便像火烧了眉毛一样飞快的冲出去,一秒后便不见踪影,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说的话,你真的知道吴凡现在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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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起案件都发生在午夜时分的便宜小旅馆里。
云裳看着脚下肮脏的地板,身畔简陋的家具,嘴角浮现出讽刺的笑意。她躺在床上,点燃了唇角的香烟。吴凡洗完澡出来,看到氤氲在烟雾中的云裳显然有些诧异,这点神色的变换并没有逃过云裳的眼睛。
“是不是觉得这时候我早已应该脱光了等你,不要着急嘛,没想到吴先生是这么无趣的人,每一个女孩总想着能有个浪漫的夜晚,即便是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是不例外的,那些被你杀了的女孩都是这样子离开的吗?连句情话都没有,直接上床,然后……”停顿了口中的话,她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美丽的瞳孔湿润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怪不得你会以为依柔甩了你。”
“你都知道了什么。”吴凡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暴怒,但在她提到“依柔”两个字后,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切,当然包括你杀了依柔的部分。”
“不要再说那两个字,是她先背叛了我。我那么喜欢她,可她还是背着我去夜店,她觉得我养不了她吗?!她该死,是她该死!怎么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吗?可笑的话就笑出来吧,我不在乎,我才不在乎!”
“我并不觉得你可笑,我只是觉得你可怜。”云裳看着吴凡叹了口气:“从始至终,段依柔都没有背叛你。”
“哈,你说什么胡话,不过不管你说什么,你今天都不能离开了。”说着吴凡从床头柜中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刀具,长达半米的刀身在日光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你和她一样都要死。”
“原来是这样,提前一天先一个人到预定的房间将刀具藏好,然后,晚上再带着女人来吗?我还疑惑你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带着把大刀让女孩们放松警惕跟着你走。”
有些同情的看着已经歇斯底里的吴凡,云裳似乎终于明白眼前的男子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可能就在自己提起“依柔”这两个字之后,他就已经无法理解自己的话,他已经完全陷进自己的幻想无法自拔。
望着持刀猛冲过来的吴凡,云裳好笑的撇撇嘴角,真是失败的玩具,既然如此……
耳边忽然捕捉到杂乱的脚步声,不知怎么的,她的眼前忽然闪过晚上那个小警官清澈的眼神,原来是他来了,这样的话……
分神的刹那吴凡已经双手持刀狠狠的捅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侧头只来得及躲过致命的部分,尖锐的刀尖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膀。
难以忍耐痛楚的闷哼和破门声同时响起。挡在她身前的吴凡一瞬间便被某人踹了开去,短暂的打斗声很快消失。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涌了上来,紧身的连衣裙被鲜血染成了更为明艳的色彩,只是,这样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呢?想到这,云裳抬起头,不出所料,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陈警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她看着陈彦明难得的冷峻的表情,在心里轻笑,只是伤了肩膀而已,不要露出好像快要死人的表情啊。
另一个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小明,快打电话叫大部队来吧,正像你所期待的那样,我们重案四组这下子可是真的要有存在感了。”
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只有陈彦明一个人冲进了房间,她看着一个英俊的男子轻松的将吴凡制服后将他拷在了房间的暖气管道上,然后在陈彦明起身打电话后一脸平静的走到自己旁边,与陈彦明清澈的仿若阳光的眼神不同,他的眼里是自己早已熟悉的却又陌生的黑暗和冷漠。
“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不呼救呢,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