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铺设道路的地方，我迷了路。
在浩淼大水上，在瓦蓝天空里，没有一丝儿路的迹象。
路径被众鸟的翅膀、天上的星火，四季流转的繁花遮掩了。
于是我问我的心，它的血液里可有智慧能发现那看不见的道路。——《采果集》泰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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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沈天绝对不想再和白以诺扯上关系。几乎在两人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确定，这个男人根本就是自己命定的天敌（或者说情敌？）。可是，生活残酷的一面太过迅速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高雅的松木地板，巨大的垂地式水晶灯，成套的宜家家具，两位工薪阶层的警官略有些拘谨的坐在真皮沙发上，等待主人为他们冲泡的咖啡。正是这种微妙的落差，反而让心情格外不爽。
“请用。”
用新鲜的咖啡豆磨成的现制咖啡飘逸着速溶版没有的浓郁馨香，非常周到的款待，但此刻，却是谁也没有品尝的兴致。作为主人的白以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首先打破了沉默。
“真是没想到呢，沈家的公子的居然亲自上门拜访。我是不是该说很荣幸？”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见到你这张猥琐的脸。”
“或许……”白以诺把沈天的讥讽当做赞美照单全收：“这就是缘分。”
“抱歉，我完全不这么认为。”
“恩？难道说是我会错意了吗？”镜片后的目光透出不加掩饰的狡诈：“两位警官不是有事来找我的，为了世纪酒店杀人事件？”
“……”
太被动了，这是沈天一瞬间滑过脑海的想法。但是，他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进入战斗状态。
“呵呵，我们就不能单纯的只是来看一下老朋友吗？还是说，白先生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呢？”
“我好感动，劳烦两位警官特意来看望。只是我真的没有什么要特意告知两位警官呢。”
这只装模作样的狐狸，沈天在心里道，但表面上还是一片春风。
“那我就给你点提示吧，白先生，请问你昨天7点到9点之间在哪里？”
“我呀，去拜访了世纪酒店6713室的住户哦，同时也是我的病人，欧阳菲儿小姐。”
直线球迎面而来。
“病人？”
“啊，你们还不知道吗？欧阳小姐，患有很严重的忧郁症哦。好像自从主演过一部吸血鬼的片子后就走不出来了的样子。真是让人遗憾，明明还那么年轻美丽，早上看到媒体播报的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啊。”
关于欧阳菲儿的情况自己当然知道，问题是，她为什么是你的病人。跳过关键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的白以诺直让沈天暗地里磨牙。仿佛察觉到对面警官的怨气，白以诺像刚刚察觉到似的，恍然大悟般拍拍手。
“对了，两位警官大概还不了解吧，我真正的职业。毕竟，我们上一次接触时，我还是以青川高校挂职校医的身份。”看到对面沙发上诧异抬头的两人，白以诺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浅笑：“那么，请容许我再次介绍自己，一级心理咨询师，白以诺。”
“一级心理咨询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目前全国才只有不到五个人。”陈彦明有些紧张的翻开笔录，但显然被对方的名号吓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能否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我一定知无不言。”
心理学家？一个能把手术刀使得出神入化的心理咨询师？如果那么高超的外科技术只是兼职的话，那他本身对于人的心理要掌握到了什么地步？在陈彦明问询时，沈天环顾房间的形式，沉默不语。放弃了客厅落地窗前，洒落了一片阳光的圆桌，却在书房里招呼着明显来意不善的调查者吗？
方形长桌的180度垂直两面，这是最容易造成对抗姿态的座次安排，无意的吗？沈天望向对面男子漆黑的双瞳，不，他是有意的，这是隐晦的挑衅。而且，一开始就先声夺人。
白以诺，他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啊……
合理的缘由，出色的社会地位，适当流露的同情，相当完美的表现。沈天盯着作为一个守法公民而言，简直毫无破绽的白以诺，没有瑕疵到近乎虚假的举动，然后，他打断了陈彦明的问话。
“白先生是天文爱好者？”
“哎？”白以诺的语调带着夸张的惊讶：“真不愧是警官先生呀，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很简单的吧。”沈天以眼神示意那台架在阳台上的高倍望远镜：“不仅仅是观测天体，用来偷窥也很方便的工具，不是吗？”
“沈警官说笑了。身为圣徒，偷窥是不可饶恕之罪。”白以诺举起手腕上的饰品，那是一串银质朴素的十字架手链：“我可是最虔诚的神的追随者。”
“该隐对耶和华说，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耶和华对他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旧约全书.创世纪.第四章》”白以诺带着虔诚的微笑在自己身上画下十字，然后对两位警官摆出了送客的姿态：“如果两位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那我要休息了。”
莫名其妙的听完一段圣经之后，灰头土脸的两位警官就这样被扫地出门，沈天和陈彦明在时隔一小时之后以相同的姿势在同一扇门前大眼瞪小眼。
一无所获。
“哈，不得了的人物啊。”沈天挠挠头，看向一脸苦笑的搭档：“对了，小明调查的那三个犯罪嫌疑人结果怎样？”
“毫无线索，白以诺这边你已经看到了，另外两个根本是不相干人士，虽然在摄像头中是向着欧阳菲儿房间的方向但其实并没有进入过6713房间，犯罪时间内不在场证明也很充分。”
“那这么说白以诺就是凶案发生前最后一个进入现场的人了？”
真是一点都不能松懈，每次和白以诺打交道都会极大的伤害脑细胞。不过，沈天摸摸下巴，的确很有嫌疑，可是，过于自信了吗，总觉得还不够，自己并没有抓住这次谈话里最关键的点。沈天努力回想着整个过程中白以诺让人厌恶的假笑，还有他最后念的那一段圣经，无意的？还是想要表露些什么？
沈天转头，在看到搭档同样摸着下巴一脸疑虑的样子后笑喷：“安啦，安啦，小明，你可真不适合苦恼的样子啊，打起精神，别忘了我们还要去拜访6712的客人呢。”
“哎？啊！提起来的话，那个住在6712室的家伙还真是有些诡异。好像是个恐怖爱好者，听说隔壁发生命案后，他居然好几次想要绕过警戒人员进入现场。这年头啊，火星人真是越来越多。我们警署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在八大行星上设置分部了。”
重新恢复元气满满的两位警官阳光灿烂了五分钟后，站在这栋高级公寓67层的电梯门前再次石化成渣。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选电梯维修的这天调查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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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回到世纪酒店，沈天和陈彦明就注意到了徘徊在6713室门前的服务员。显然，这位鬼鬼祟祟的仁兄主观上是想要隐蔽自己的存在，但是那硕大的身形，还有他扭着屁股妄图通过房间钥匙孔进行偷窥的举止，实在是让人想要不注意他都难。
两位警官默契的上前，一边一个把人从门前架了起来，然后在对方畏惧的表情里，释放出无限的王霸之气。
“呐，说吧，你在干什么？”
“呵呵，我叫王大伟，是世纪酒店的服务员，我就是经过的时候比较好奇，那个，呵呵，所以……”
沈天看着对方在自己什么都没问的情况下就嘟噜噜把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抖搂出来，无语。王大伟，我还叫李小明来着。真是够平凡的名字，通俗易懂的简直就像是随口冒出的假称，如果让自己随口说个名字，第一个想到的说不定也是这个呢。
“行了，行了，我们也不是特意来缉拿酒店假冒服务生的，你也不用太紧张。只是犯罪现场这种东西平时还是少好奇为妙。”
“哎？相信我啊，警官，我是真的，没有假冒啊。”
“真的，别装了，春明日报刑侦专栏的头号记者，草右先生。”沈天无奈的指了指对方右手的袖子，袖口处，有钢笔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字迹：“我从不认为一个普通的服务生会这么虐待自己的白衬衣，这是只有作家或者记者才会有的习惯，随时随地记录下信息灵感。而且，再加上对犯罪现场异乎常人的狂热，在本市能住得起如此高档套房的人，除了您，我想不出第二个。”
就像回应沈天的话一样，负责本层的主管向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远远就冲着这儿喊道：“君先生，你别玩了。我们这里有规定，正式员工的服装是不能外借的，快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看到主管的接近，沈天向着假冒的服务生继续道：“另外，你还有两个最明显不过的失误。第一，你起名字的能力实在太差，绝对的大众往往就是最明显的漏洞；第二，这里是五星级世纪酒店，保守的说，以您的形象恐怕真的不能胜任象征‘颜’的服务生的角色呢。”
好笑的看到对方在自己几句话说完后，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来到他们旁边的主管。这才体现出高档酒店的风采嘛，只是一层楼的主管也高雅的仿佛贵族，年轻的明显属于混血的脸上挂着略微羞涩的笑容，但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却显示出了良好的工作素质。沈天好心情的冲着走到近前的主管打招呼。
“小哥怎么称呼啊？”
“我叫张大伟。”
“……”
好吧，在陈彦明的偷笑声里，沈天不得不承认，天才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这年头，乡土风才是大势所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