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淳依约来到苏府的路上心怀忐忑,他有些担心长孙无忌会失约。可当走到后门时,那一袭白衣迎风而立的姿态足以证明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学兄。”
“现下该怎么办才好?”
“我来敲门。”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从容淡定地踏上台阶。
叩、叩叩、叩叩叩……
“谁呀?”
“麻烦小哥去禀告苏相,说长孙无忌、车淳来访。”
“哎——我家大人不在,你们改日再来。”
“麻烦小哥去禀告苏相,说长孙无忌、车淳来访。”
“哎呦,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听不懂人话吗,我家大人不在!”
长孙无忌面色不改,加重语气,“麻烦小哥去禀告苏相,说长孙无忌、车淳来访。”
“我家大人出去了……”守门大哥声音渐弱,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啊。
“麻烦小哥去禀告苏相,说长孙无忌、车淳来访。”长孙无忌彬彬有礼,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守门大哥咬着牙盯了他半天,“你……你……你等着。”
啪!的一声后门关闭。
“无忌,他会去禀告苏相吗?”车淳上前来问。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神秘莫测,“谁知道呢……”
三年的青州之行他学到的不仅仅是决胜千里的谋略,更重要的是他悟到了一个法则,兵法不是敌不动,我不动,而是我不动,敌不敢动。所以,现在的长孙无忌定要让人探不清虚实,而不敢轻易下定论。
车淳心里没底,这人说了跟没说一样,只好揪着心等待里面的情况。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而开门的却换了一个人。“二位进来吧。”
车淳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孙无忌,眼里全是惊喜,“无忌,无忌,你太神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他其实什么也没做,但车淳却把苏威愿意见他们归功于他。
苏府并不大,甚至还没有长孙府大,这与苏威平生节俭有关,还跟苏威的个人官旅生涯有点关系。他本人很有才能,每被任以要职,但总是屡次起用,屡被免官,算算这次应该是第五次回到政治中心了。
两个人被领着进了书房,苏威正在处理一些事务。
苏威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二人,见仪表不凡,是两个翩翩少年郎,“你们来见老夫有何事?”
车淳上前一礼,“见过宰相大人,我乃车淳,国府学子,今与长孙无忌冒昧来扰实是罪过,但有一事非要见苏相不可。”
“哦?车淳你二人不好好在国府学习,说有什么事见老夫?。”苏威干瘦干瘦的脸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是。”
“嗯……说来听听。”
“我二人是为薛道衡薛大人来请求苏相的。”车淳咬着牙说的这句话,他知道他一说完苏威可能就变脸了,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谁知苏威仍是面无表情,“那你等二人应该找陛下才是。”
“你身为宰相,作为辅导天子,总揽全局的存在,陛下有不妥之处就该明确指出,薛大人文采斐然,德高望重不该就这么冤屈受死,我车淳代表国学三百名学子诚恳请求苏相,救薛大人一命!”车淳郑重地作了一辑。
苏威微微叹了口气,“非是老夫不愿帮忙,而是无能为力呀!”
“不!在下倒有不同观点。”长孙无忌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威,却没让人觉得丝毫突兀。
“哦?”苏威看向他,直觉这少年郎不凡。
“在下不仅觉得苏相有能有力,而且相信只要力到点上,不管结果如何,三百学子都会感激大人的,所以大人不妨一试!”
长孙无忌心里有底,他之前已经对苏威这个人做过一番了解,他知道这个人一向做事保守,所以在朝廷上并没有多少支持者,甚至很多人都暗中拿他与高颖作对比。
打比方说,杨广做错了一件事,按照高颖的作法会直接指出并请求改正,薛道衡的作法是会直接对比,“如果先帝在就不会发生这种错误了”,苏威的作法是先认同杨广,后在以后的日子中借助一些小事让杨广意识到错误,这种作法是苏威法则。但在某些正直无私的人眼里就会变成一种胆小鬼的作法,但胆小鬼却总是做了很多好事而不留其名。
苏威就是这样,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让杨广在因为一些人的诽谤中把他罢免官职,而又在某些不起眼的小事中忽然想到他又任用他。比如杨坚当政的时候,他就被参了结党营私而被罢免,但不久又再次起复。
所以,苏威需要什么?他需要一些正义之士对他重新改观。长孙无忌正是看穿了这点才会说出那么一句话。
苏威跟别的老家伙激进派的不一样,他做事保守,不该做的事情打死他也不会去做的,像让他去给薛道衡求情这种立即求死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除非……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长孙无忌的提议很诱人,只要他在众人瞩目的薛道衡一案中提出一些异议,甚至求个小情的话,像长孙无忌说的,三百学子都会感激他的!
虽然结果很诱人,但是这个险值不值得冒还得让他考虑一下。
不管怎么样,苏威对眼前这个少年郎刮目相看起来,至少一句话就能改变他的态度,这是一个少年所不该有的智力。
“你是……长孙将军之子?”苏威试探地问。
这个少年不仅把他看透,更是知道他需要什么,所以他很好奇他的身份。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却仿佛浑身笼着一团烟雾般,“大人有大人的作法,我想无论我父亲是谁也无法左右大人的决定的,大人你说呢?”
苏威笑着点头,“你说得不错!人也不错!”
闻言,长孙无忌眼神有些黯然,但随即恢复神采,“曾经薛大人也这么谬赞过在下。”
“哦?”
长孙无忌不想回忆过去,想起那个时候他妹妹还活蹦乱跳给他们弄吃食的时候。
“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扰苏相了……”长孙无忌谦和地作了一辑。
车淳有些愣了,这个苏威还没要答应帮忙呢,无忌怎么就要走了?
“无忌??”
“学兄,苏相日理万机,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叨扰苏相了。”
??
“来人,送两位公子出去。”
长孙无忌是用拉的把车淳拉走的,他知道车淳心里着火,但该说的他会与他说明白的,不该说的就让他一个人想去吧。
他能做的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