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说-有人群就有左中右,古人曰-人有上下、三六九等、品、流之分,但后现代哲学家也说-世间存在每一唯物都有其轨迹。
何为轨迹?
简单说,很多诠释中的一种既是圈子。
无论承不承认在不在乎,李白他始终徘徊在诗人的圈里,哪怕他自认为任侠儿,整个大唐诗人的圈子也自动将其捧上属于诗人这个圈子的神坛。
大唐军神李靖也有属于他的圈子,哪怕他已经死了,后世军人子弟每每论及其盛名与功勋亦是顶礼膜拜。
以上二人乃是名传天下名流千古之辈,而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草民,他们依然有自己的圈子。
五里墩某农,一亩水稻亩产一百二十斤,即一石。在农田这个圈子里是非常扭摆的存在,而这个圈子,就是农民的圈子。
账房李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他本属于女同大人的本家,儿时家中贫困,父母都是饿死的,女同的父亲看他可怜救助了他,从此,他为奴为仆。
账房李也有圈子,想也知道必然是账簿钱财流通,也就是商。
当然,这个圈子对账房李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而他本人的眼界又实在太狭隘。但世事只怕对比。相比五里墩周边山民,对于钱财流通商业见识,账房李是首屈一指的。
在自家小姐吩咐之后,带着一百多斤的铜离开李家,一直到将所有的货物装载上船,这一阶段的接触,账房李对于赵梓晴的看法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既是莽撞。他知道黄牛门,知道缺钙门,可惜那不是他的圈子,对于西席与神医这两个圈子,账房李距离实在太远,所以他不好评论。但现在赵家这个女娃娃凭借一张利嘴从李家诳来三十贯钱,对李家感恩戴德的他便要上心了,巧的是这属于他的领域。是的,就是领域。
圈子是擅长,领域则是掌控。
他自认,在五里墩周边,钱财流通、经商这个圈子是他的领域。哪怕在数算方面他有那么一点点佩服,可是数算是数算,经商是经商。
没有指手画脚是因为他对李家、李家小姐的敬与恩,已经到了骨头里。小姐既然把三十贯交给这个女娃娃,他没有理由阻止,也不能阻止,可以说是愚忠到极致。但他是不会就这么放过赵家的,这些钱全都倾倒在汉江的话,李家只是赔了十五贯,而剩余的十五贯---实在抱歉,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我李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
在他的心底最深的地方,老爷死后,没有男丁的李家----他必须撑起一片天空。默默地,暗中的,小心翼翼的那种。
所有一切的一切念头想法都在踏入襄阳城的第三天来了个华丽的转变。
此行的货物有兽皮,而且很多。可以想见,千里大山山民足有近千户,猎手实在数之不清,只要过了十六岁的男丁,哪个不能拉开一石弓?打猎那已经跟种田一样成了本能。打回来的猎物,无论大小,肉都吃了或者风干储存,但皮货却都留了下来,那东西有坏不掉。
因为这千里大山的山路实在崎岖,郧西县城有太破落,走四方的货郎几年都难得来一次,于是,上千户人家的兽皮都被赵家闺女收了,因为钱财不足,还赊欠大半。
说实话,在这投入三十贯钱的生意中,账房李仅对皮货一项看好。货物集中运往繁华的首府出售,比起等待货郎收购,其中的差价谁都能看出来。大山里的山民也能看出来,他们都知道,去大城市贩卖自己的皮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挑着自己积攒几年的皮货翻山越岭去往大城市去,就不值得了。不说危险,光是盘缠一项就能抵足与货郎收购的差价。偏偏山里山民没有谁有这个魄力以及财力,拿出那么多钱收购所有山民手里的皮货去大城市出售。账房李倒是知道,这条路克星,但他没有这个魄力以及动用李家钱财的权利。
在进入襄阳的第三天,此行带来的所有皮货被城里一家皮货行全部收购,而且是最低价收购,可是,哪怕是最低价,所有的货物也卖了七十六贯。
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仅仅是七十六贯远远不足称之为华丽的转变。
也许是运气使然,在进入襄阳城的第七天,恰巧是城里的庙会,当时的盛况,即便是最见多识广的账房李也被震惊,人山人海.....
结果,仅仅靠晌,账房李带来的山货工艺品全部出售告罄,得钱----一百一二,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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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梓晴带着孩子们以及十几个匠作火急火燎的赶到汉江口码头时,正看到这样一种景象----出发之前一直板着脸从不见笑容的账房李,此刻正对着随行的山民大声的呼喝、指挥,让山民们把货物从船上搬下来,在干燥处齐整堆垛好,消瘦的脸庞上以经密密麻麻覆盖了汗水,但那一双眼睛却满是神光闪烁,隔着老远都能感觉那种兴奋,仔细看他的手心会发现满是泥尘,看来他也曾动手帮忙,只是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才放弃。
看到那些货物时,赵梓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右手紧紧的握了一下---是粮食不是带走的工艺品。
似是不经意间看到赵梓晴以及身后的众人,账房李顿了一下,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抬腿迈步缓缓往对方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到了最后都已经带着小跑。眨眼间便到了赵梓晴的面前,然后,之前隐于内心深处傲气凛然的账房李,对着赵家大小姐深深深的弯腰一礼,却是什么都没说。但一众山民、匠作以及孩子们都能感觉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