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长大了啊。”东王起身,向前走着,身上的袍子便松垮滑落,未着鞋的玉足贴着冰冷的地板,手指伸向了一朵盛开的花朵,沿着花瓣向下抚去。
趴在藤椅边的童子,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的脸看着地上的衣袍子,马上惊醒过来,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袍想让东王披上,却在抬头看见东王的脸的时候,呆住了。
“怎么了?”东王问着童子。
童子痴迷道:“王,长的真像天上的仙女。”
东王愣了一下,脸上渐露笑意,指甲一用力,花梗便被扯断,东王将花朵插入童子的发髻之中,道:“我最近一直在做着一个梦,梦中总是相同的场景,那个孩子就站在我的面前,尽管那个孩子的腿骨已经被侍兵们戳通,鲜血直流,可却硬是没有跪下,那双眼睛就这么望着我说着,你根本就没有成为王的资格。”
童子嘴巴张大,问道:“谁人敢这样无礼?”
“是啊,的确很无礼,但是我却没有杀了那个孩子,所以这几天我一直不断的在想,为什么当初没有杀掉那个孩子呢?是我一时心软,还是说这是······天意,可是,并不是每个人说错了话,我都会原谅。”
童子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头重重的往下一磕,闭上了眼睛,眼皮微颤着,却未说话求饶,他知道他说错了话,已无活路可逃,不过他已经满足了。
“来人。”
“是,王上。”
“拖下去。”
公孙名摸着手腕上的珠子,突然出声道:“王上,没必要的杀戮是暴行。”
“是吗?原来如此,你果真是寡人的好臣子。”东王抓起公孙名的手腕,抬高一扯,珠子四散落地。
阖吕从外走来,模样看似还有些着急,手里的文书也抓的皱巴巴的,这文书里面的内容他没私自偷看,不过却得到一些消息,吴王郑薄他,阖吕俯下身子,道:“王上。”
“阖吕,你看起来似乎很急呀,将军!”楚王姜离手执车棋直逼对方将棋。
夫子瞪直了眼将棋盘面布局看了个清楚,既无棋子保将,又无棋子诱饵,胜败已定,夫子手抚鄂下白长胡须,笑呵呵道:“王上棋艺渐精,老夫望尘莫及啊,怕是以后要长败于此,扫王上的兴,做不了王上的棋局对手喽。”
楚王姜离道:“夫子此言差矣,此局寡人不过侥幸而已,既是侥幸,又何言要长败于此,而且要是没了夫子做我棋局的对手,这往后的日子,寡人该多寂寞。”
“呵呵,老夫都是一把老骨头,将入黄土之人,还能得王上如此看重,心中自是感激不已,不过。”夫子指着阖吕手里的文书继续道:“这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姜离从阖吕的手里将文书抽了出来,打开阅读,许久才放下,道:“我以为会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做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这样看来,这吴国将来说不定会很有看头,阖吕。”
“是。”
“知道这叫晋昭的人的底细吗?”
阖吕道:“听说是恭国谋术世家晋氏一族。”这消息从外传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一个吴王郑薄!”姜离大叹道,用人如此大胆,是不忌讳什么,还是说天生如此。
“这叫什么晋昭的人,人头可值钱?”少年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人未见,声音倒先听见了,此时从殿外走进一少年,全身金色盔甲,身后背着四把短枪外加两把长枪,步伐稳健,眉宇间的英气显示着不凡。
“大哥,不可无礼。”阖吕拉住少年的手臂说道,虽说平时王上待他们好,但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总不能老是用这种口气和王上说话。
姜离道:“阖吕,无事。”姜离站起身来,绕过椅子,直朝少年走来,“阖阖,你来的正好。”姜离扬起手中的文书,继续道:“刚接了文书,吴国封了太宰,如此大的事情,总是要派人去祝贺一下,如此美差,我看就让阖阖你去吧。”
阖阖道:“美差?我不想去。”这送东西的事情就跟让他去帮豆腐店大娘去送豆腐一样,既轻松又无聊,他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他比较喜欢在战场上和别人比刀枪。
“大哥!”阖吕在一旁不满道。
姜离倒是没有生气,和阖阖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脾性也早已是摸清,“阖阖,这可真的是一个美差,要不是我身为楚王,不能擅自离了王城,我倒是想自己亲自去看看呢,再说了,这名叫晋昭的人正是现如今吴国的太宰,你不想去看看吗?”
“真是麻烦死了。”阖阖嘴里这样说,但其实也就是同意了,阖阖见姜离脸上的笑容,突然俯下身子,想要行礼,却被姜离阻止了,“我早说过了,若是没有外人在,不必对我行什么礼,自自在在的比较好。”
“你是王上。”阖阖执拗的要行礼,刚才还很没礼呢,现在却执意要行着礼,姜离抓着阖阖的手臂不放,道:“行了,你自己也觉得不习惯吧,你又和别的臣子不一样,不是我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臣子,这样的臣子,为王的总要有几个才好,不然应该会灭亡的很快。”
“王上,惶恐不安啊。”
姜离笑着拍了拍阖阖的肩膀道:“你从哪学来的这句话,不会是阖吕教你的吧?”
阖吕连忙摆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了,阖吕带阖阖下去准备吧,去吴国送礼还是越早到越好,这样才显得有诚意,也不枉费我们的一番心意。”
“是,王上。”
阖吕拖着阖阖的手臂下去了,夫子将桌面上的棋盘重新摆好,说道:“王上,有何打算?”
姜离手执炮棋,落子,声道:“将军。”
夫子眼扫棋盘,抚胡须笑而不语。
阖阖眼望向远处,阖吕在一边说着什么,也没听进去,“大哥,你到底在不在听啊?”
“在听呢,继续说。”远处有人在向阖阖招手,阖阖大笑跑了上去,与那人击掌嬉笑,他只是因为王上希望他去,他才会去给吴国送什么礼。
现在的他也没能想到,日后在吴国见到的晋昭,会成为他的终生对手。
晋昭与薛雨川蹲在小道上,晋昭手掌一拍,喝的饱饱的血蚊子的尸体被晋昭拍了个干扁,“薛雨川,你和薛佳凝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吧?”
“啊?是同一个娘生的呀。”
晋昭又问道:“你其实不是薛兴亲生的吧?”
“啊!是薛兴亲生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晋昭站了起来,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她的腿都麻了。
“二妹她进了大牢里教训了班鹫,大人你秋后算账,这不是人之常理吗?二妹她听了薛兴的话,进了宫那当然是想成为嫔,她那人被个男人阻碍了,能不气吗?后来听说班鹫被关进了大牢,就她那点心思,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会干什么事情,还有她教训人的手法,大人你听了可别生气,不是叫人用棍子打打就完事的,她会用一些细碎的玻璃片,刺进肉里,玻璃片不好弄出来,埋进肉里久了便流着脓血,痛进骨里,我有点好奇,班鹫的背上的伤应该很痛,却没告诉大人你······”
“别说了,你说的就好像你亲眼所见。”晋昭脚挪动了一步,适时的打断了薛雨川的话。
薛雨川抬头瞧着晋昭那平静的脸,有些奇怪了,按理说晋昭听了他这些话,应该额头青筋暴起,磨牙咧嘴,抓起他的领子,质问他二妹在哪,然后找到他二妹,将其暴打一顿,磨平他二妹的骨头,“大人,为臣的本来就是背着棺材在过日子,如果眼线不多,耳朵不灵,说不定哪天就可以盖上棺盖,就地躺下,不过这是情况好的,弄不好是个尸骨无存。”
“死都死了,还留恋着尸骨做什么,实际上不是你在留恋自己的尸骨,而是希望有人留恋,你说我说的对吗?”
“大人,知道的很多,确实,希望能在世间留下什么,好让他人记得。”
晋昭低下头,捏住薛雨川的鼻子,向上一扯,低声道:“那就不要试图用话来激怒我,不然我就将你的尸骨挫骨扬灰,回归大自然。”
薛雨川摸着被扯痛的鼻子,突然一把抱住晋昭的腿,道:“大人,我依附着你。”
前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晋昭抖了抖腿却发现怎么也甩不掉薛雨川,薛佳凝从小道上走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架势颇足,看见晋昭倒是后退了一步,向着地上的人说:“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薛雨川看薛佳凝来了,放开了晋昭的腿,慢条条的爬了起来,道:“没事,地上凉快。”
薛佳凝向后转,对着后面的侍女们,说道:“你们先走,我等会在过去。”
“是,小姐。”
侍女们绕过三人向前走去,小道上只剩下薛佳凝,薛雨川和晋昭三人,薛佳凝首先开口道:“晋昭,我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什么,不过王上都不计较那事,你又何必计较呢,再说了,你现在前途无限,若是我爹爹再在你后面······。”
“叫大人。”
晋昭强调道,薛佳凝瞧了一下晋昭的脸,似乎很平静,这晋昭和自己一样都是个女人,不用怕,薛佳凝在心里安慰道,就算她现在贵为太宰,可她爹好歹是领政,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我又没什么错,只不过教训他一下,你又何必这样。”
“只不过?”晋昭问道,薛佳凝想躲到薛雨川的后面,谁知这薛雨川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晋昭的后面,正看着她,薛佳凝心里骂道,这个死大哥!
薛佳凝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大人,那你想怎么样?我可是个弱女子。”
晋昭微微笑道:“无位在身,无令可为,竟私下用刑,国法严己,等我告知王上,你就知道我想怎么样了。”
“等等。”薛佳凝突然走上前来,道:“不要这样做。”她不傻,本以为班鹫就要被处死了,她也没想那么多,要是被王上知道了,怕是连她爹也保不了她,那她就求求晋昭好了,求又不会死。
“大点声,没听到。”
薛佳凝提高了嗓音,道:“求求你了,晋昭,啊,不对,是大人。”
“知道自己错了?”晋昭问道。
薛佳凝迅速的点了点头,“嗯嗯。”
“那就跪下求吧。”晋昭指着地面。
“啊?”薛佳凝简直不敢相信,她可是领政的女儿,自小娇养着,可从来没跪过,就连对着王上,也只是微微俯身,这晋昭是欺人太甚!
“不愿意,那就算了。”
“哎。”薛佳凝伸手挡住了晋昭的去路,脚一弯就给跪下了,“求求你了,大人。”
晋昭用手指抬高薛佳凝的下巴,这艳丽的脸早被泪水给浸湿,看起来惹人怜爱,“觉得委屈?那么曾经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流血的人该怎么办?因为自身的地位高就可以在别人落难之时,让他人受苦吗?可你在做这事的时候,别忘了,这世道的轮回,有些东西总是要还的,这次我就算了,若是你以后还想使坏,就请你好好想想此刻的现在,也别忘了,我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晋昭转身走去,薛雨川跟上了晋昭的脚步,问道:“大人,这样就算了?”
“我觉得你是找错了人了。”
“哦?”
“故意说什么碎玻璃之类的夸大事实的话,是想借刀杀人吗?直呼自己爹的名字,是为了什么?我不是个想要挖掘别人私事的无聊之人,但是也不是个可以随便让人利用的人。”
薛雨川一手搭在了晋昭的肩膀上道:“大人,何必把话说开呢,你心知我心知不就好了。”
“你行,我不行。”晋昭将肩上的手拿下,继续向前走着,薛雨川站着在后面喊道:“大人,若是没了我,将来必定会寸步难行。”
晋昭转身道:“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