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抬脚就往外走。
“她是自愿的！”
罗晋的话被扔在了身后，贺景已经出了帐篷。
基地的面积并不算大，相对于从四面八方逃难到此的难民来说，它的容量非常有限。但现在的基地和第一天相比，明显空旷了很多，原本遍地密布的帐篷明显减少了数量，大片空出的道路让贺景横冲直撞，毫无阻碍，这让跟上的人们更加忐忑。
“我们该把她拦下来。如果打起来，我可是不会帮忙的。”罗晋指了指贺景的伤腿，无视孔立轩和十九鄙夷的目光。
“动不动就要打起来的，那是野兽，不是贺景。”唐菘忽然对“动手”、“打架”这样冲动又暴力的词涌起了无限反感。
“我们也拦不住她，”王立德伸手拨开经过的帐篷布帘上架着的小旗子，上面的图案是红底黑字的“复乐园”，它正迎着夜风摇晃舒展，透着一股像要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的邪异，“总要让她看看的。”
贺景在一个大帐篷前停下，从后方似乎能看到她瞬间支棱起来的小耳朵。
走近两步总算知道她在听什么了。
喘息，呻吟，似痛苦又似愉快的低吼……
可以想象帐篷内是怎样的火热纠缠，颠倒疯狂。
唐菘注意到其他人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不自然，更多表现出的是已经习以为常的平淡。
接着有两个人掀开帐子出来了。
结实，壮硕，肌肉丰满，典型的兽人特征。
除此之外，两人身上附有较之普通人类更为浓重的体毛，呈现出白，褐，黑三色的花纹。
所以叫“三色豺”。
三色豺是群居生物，这种习性在混种兽人身上也没有消退改变。
两人身上散发出激情后刺鼻的体液味道，贺景吸了吸鼻子，后退了两步。
看到贺景，两人似乎并不想招惹，大概是她进基地时和安格的大战后余威尚在。他们绕过贺景，向水渠走去。
其中的一人却忽然停了下来，退回到贺景身边，眼珠却是滴溜溜地绕着贺景的伤腿，“是谁让安格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受伤了，这可不好，要不要哥哥们替你教训教训他？”
另一个也回转身来，似乎也觉得眼前的是只平阳落虎，“我们兄弟人多，保证你以后不会受欺负！”说着就要伸手去捞人，肆意得完全不把贺景身后的一群人类爷们放在眼里。
贺景抬脚将他踹进了水渠。
没有动手的幸运兽人有些意外，“是我们误解，以为你想加入，当我们什么都没说。”匆匆说着就要离开。
“我找人。”贺景拦住，“在帐篷里，你叫她出来。”
琳琳出来的时候衣服很凌乱，一眼就能看出是临时胡乱系上的。她脸上是尚未平息的潮红，胸部仍然在剧烈地起伏衬得她更加瘦弱无力。
琳琳平静地看着贺景，没有露出欣喜，乞求或是庆幸之类的表情，淡然得像是遇到每天都见面的邻居，点头之间是礼貌和疏离。
贺景打量了她一阵，终于确定她没有丝毫跟自己回去的意愿，问她，“为什么？”
“我想好好活下去。”琳琳扶着身边的帐篷架，显得有些腿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你不会懂像我这样的女人在基地的生活有多艰难。你能把占你便宜的男人打得求饶，打到佩服你，可我没那本事，你也不可能永远保护我。与其和所有男人睡，不如……”
“他们有九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女人，不是兽人，和我一样是普通的人类，能和我做个伴，我们也还算撑得下来，起码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担心什么时候呆在帐篷里就被人拉走了。”琳琳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不想留下就离开。”贺景皱了皱眉头。
“不了。”琳琳摇头，动作缓慢态度却坚决“这是我自己选的。除了有时候......应付得有些辛苦之外，他们对我还成，基地的伙食也越来越好，饿不着我。谢谢你。”
“琳琳，快来——”帐篷里粗喘的男声在叫唤。
琳琳朝贺景笑笑，转身进了帐篷。
贺景也转身，提脚往回走。
一直到帐篷，贺景还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显得心事重重。
这样的贺景让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也算是他们没有尽到保护同伴的职责，而且还是大姐头唯一的女同胞，尽管她是自己愿意的。
“你不能要求这里还能保持正常世界的社会秩序，”终于还是王立德开口，“基地的女人太少了，而一旦碰上兽人，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
“那群三色豺混种在基地很有名气，想来不会有人和他们抢人，琳琳……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
“作战利品，也是她自己去报名的。”
“我知道，她说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贺景翻身钻进了睡袋。
第二天一大早，贺景和唐菘被请到了从基地长的办公室。
去传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胳膊上挂着一个袖标，上面是显眼的字体“复乐园”。不只是他，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训练场上的民兵队员，食堂的掌勺师傅都戴着这个红底黑字的显眼袖标，他们精神抖擞，仿佛戴着的是护身符或是荣誉勋章。
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强有力的宣传手段和鼓励士气的良好途径，唐菘透过玻璃观察会议厅里据说正在作每天的“早间动员”的从基地长，已过中年的男人在讲桌前情绪昂扬地作出种种大幅度的手势，激情四溢的语调时不时被台下支持的呼喝声淹没。
毫无疑问他完美地调动了下属的情绪。
看着那一张张兴奋、执着又斗志升腾的脸孔和一条条鲜红刺眼似乎无处不在的舞动袖标，唐菘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电影中描述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大|跃|进时代，盲目的热情，被口号蛊惑的冲动人心，这不是秩序，而是强迫，恐怖和系统的暴力。
果然还是太紧张了，唐菘摇了摇头，甩开这些莫名钻出的可怕想法，嘲笑自己小题大做，昨天疯狂的打擂场面到底让自己有些震动过头。
结束了早课的从基地长看到两人显得很高兴，忙不迭地叫人倒水端点心，唐菘一边在心里思忖夏队长昨天是否有这么好的待遇，一边猜测着从基地长脸上的青紫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昨天两个大人物还动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