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凝滞，凝霜一度疑心自己听错了。回雪继续说道：“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个意思，杀机一直都很明显，从他寄出信到等待回信的过程中，我很煎熬，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杀掉，甚至在信迟迟没有寄到的时候，他也一度在后悔给我一个生机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曾几乎要反悔，就在信鸽带来你回信的前一刻。”
回雪深深地看着凝霜：“凝霜，现在你知道自己的选择对我有多重要了吧？从那时候我就决定，无论我与你母亲、与苏巡的关系如何，你会是我最亲的妹妹，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点。”
凝霜含泪将回雪拥进怀里：“父亲好狠心！”
回雪回拥着她，姐妹俩温暖着彼此。
经过统计镇中居民被凝霜所伤的共有七十三人，其中五十二人轻伤，可以忽略不计，藏剑山庄已派人打点，无需凝霜亲自上门，剩下的二十人受伤略重，不过养伤一段时间也并无大碍，最严重的一人，恐有性命之忧，姐妹俩首先要去看的就是这个人。
临行之前姐妹俩先去做了一番准备，凝霜见姐姐气色不好，极力劝阻了一番，被回雪坚定拒绝后，又拿出银狐裘要给姐姐披上，被回雪制止了。
回雪哭笑不得道：“我们是去赔礼道歉的，这幅样子被伤者和他们的家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生气？”回雪说着打开梳妆台，将自己的脸色装扮得更憔悴些，又将凝霜也画得憔悴些，并将她脸上的巴掌印画得更显眼了些。
做完这一切两姐妹出发往山下行去。也不需要谁跟随，两人相互扶持着，一步步缓缓走着。
来到山脚，还未走到镇子上，意外地遇到了顾存煕，他一个人垂手静立，似乎等了很久。
回雪停住脚步，推凝霜上前，自己随意地四处望着。凝霜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走上前问道：“师兄，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凝霜此刻心情还是有些凝重的，所以说话语气也变得中规中矩来，顾存煕微微怔楞，笑着开口道：“我已提前打点过了，没人敢叫你为难，放心去吧。”
凝霜感激地点点头，细细一想这绝不是父亲的意思，定是大师兄自作主张，一时又难免生出几分酸涩。
顾存煕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不能久留，交代完后就走了。回雪这才走上前来，见凝霜情绪低落，便知她所想，捏了捏她的手，本不想多说的，又到底不忍，这才说到：“他待你一向是疼爱有加。”这个他自然是指两人的父亲苏巡，自从旧事说开后，回雪便不愿在凝霜面前称其为父亲。
凝霜疑惑地看着姐姐，她自然不会拿这样一句话来劝她。果然，回雪继续说到：“你不太了解他，所以才这么难过，其实你若是真正了解了他，或许能理解他也说不定。”
“了解什么？”
“我告诉你就没意思了，你以后可以慢慢去了解。”回雪笑笑，推着凝霜往前走。“快点，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到底是谁磨蹭啊？”凝霜无语。两姐妹慢腾腾地终于到了她们今天的第一站。
这是一间很破旧的房子，在这个小镇上大约是最寒酸的了，门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眼神空洞，凝于一处并不移动，也不知她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她也是过了好一会才移动目光，看着两姐妹，眼神却有些飘忽。
“奶奶，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回雪走上前，凑近老奶奶说道，不想老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凝霜上前拉了回雪便往里走，迎面扑来一股药味，闻得人口中发苦。
“见过大小姐、二小姐！”房中照顾伤者的是藏剑山庄的人，立刻认出了两人，上前见礼。
姐妹俩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伤者，那是一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躺在破烂的木板床上，床铺倒是新的、干净的，应该是藏剑山庄的人换的。老人昏睡着，皱纹密布的脸上绷着痛苦的神色。
“他怎么样？”
在旁照顾那人神色凝重摇摇头：“大夫也无能为力，只说就这两天了。好在他老伴并不闹，像是傻了。”
“来都来了。”回雪说着，轻轻推了凝霜一把。凝霜会意，上前一步，凑到老人近前，一股死气立刻窜入鼻中，十分难闻。“老爷爷，我是那个打伤你的人，对不起，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凝霜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几遍重来一次她依旧会为了保护姐姐而不顾一切，但此刻她的心是软的。
回雪安抚地拍了拍她，扶起她来，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经过老奶奶身边时，凝霜说了一声对不起，老奶奶依旧无动于衷，在两姐妹将要走远时却听见她口中低喃：“都怪我！”
怪的是什么？两姐妹隐约可以猜测，但都无意去深究，也许是一个很美的故事，可惜结局注定令人惋惜，但那终究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两姐妹继续去往下一个伤者家。一个再一个。接下来的行程不再有第一个这样沉重压抑的气氛，不过是一个敢怒不敢言，一个诚恳道歉罢了。一路如此，顺利地早早结束，凝霜不想回家，便和姐姐去了酒楼吃饭，很巧，恰是那天回雪被救时的赵记酒楼。
凝霜对此细节并不知情，坐的位置靠窗，窗外便是回雪当日和那年轻侠客所站的位置。
回雪的心头一时涌起诸多情绪来，和凝霜说话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凝霜奇怪道：“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回雪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来掩饰一下，便听隔壁桌有人高谈阔论，声音不断地传了过来，吸引了两姐妹的注意力。
“昨日花灯节上出了一场动乱李兄可曾听说？”
“可是花灯节上人潮涌动，盟主千金怒挥金鞭死伤无数一事？”
“李兄消息可不够灵通，我要说的是引起花灯节骚动的源头，镇上大户元员外家满门被灭了个干净，花灯节那天有人上元府拜访，见他家大门紧闭悄无声息很是奇怪，便绕到后门去查看，隐约见着一些血迹从后门缝中渗了出来，好奇撬了门去查看，当下见了一番地狱般的场景，心神激荡之下一路奔跑一路高呼，这才引得街上百姓惊慌，引发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