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赵廷美一个哆嗦,手上的茶盏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赵元佐眼看着这一切,不与为意。
“哎,最近梅雨季节,本王常年征战,落下的老毛病了。太子殿下见谅啊。”赵廷美尴尬尬一笑,一只手兀自揉着臂膀。
赵元佐一副了然模样,点了点头,说道:“叔父有隐疾在身,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赵廷美笑了笑,说道:“是极,是极,如果太子殿下不觉唐突,还请书房一坐。”
道了句叨扰,赵元佐便紧跟其后,往书房走去。
汴京的二月,早已是一片红绿模样,秦王府里更是姹紫嫣红满园春,古往今来一处红。游廊之内,到处蔓延着绿油油的藤蔓,似是给这奢华的王府,平添了一抹淡雅。
赵廷美的书房门口,栽种着两盆梅花,一盆早已经枯萎,而另外一盆也不知是何原因,花蕊绽放,俯首弄姿,似正是绽放伊始,正鲜正艳。初春时节,倒也怪了。
“请。”赵廷美率先打开房门,侧身说道。
赵元佐揖了揖,道了声有劳,二人一前一后进去。
二人按照宾主次序坐好,赵廷美先开口道:“元佐,适才吓死我了。”
“呵呵,想不到,堂堂秦王府里,也不太平啊。”赵元佐掸了掸儒衫上沾染的灰尘,淡淡的说道。
要说这二人,适才在厅堂之上,一个口称叔父,一个自称本王,生分的紧。可一到了书房,称呼也就变的亲昵、随意起来。
是何缘由?赵廷美虽贵为王爷,但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的过活,说不得,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府里,居然也会有眼线,赵炅派来的眼线。若不是赵元佐大胆说出一些脸赵廷美都想不到的玄机,也不会失仪落杯。
“哎,官家也是逼不得已。”赵廷美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此刻他更像是一个孤独的男子,而不是一个身份显赫的王爷。
赵元佐无奈一笑,开口道:“叔父可知已大难临头?”
“岂能不知?自谣言肆起之时,我就做好了准备。但,我不服!”赵廷美眼里透露出一丝不羁,一丝倔强,或是感觉自己无辜,但身处帝王之家,许多事都是无从选择的。
“我也为叔父不值。”赵元佐顿了顿,话音一转说道:“德芳已经在城郊集结兵马了。”
这话在正堂之中已然说了一遍,只不过此时说出来,比之适才少了一份随意,却多了一份凝重。
这话一落地,书房里陷入了一阵寂静。
良久之后。
“啪”赵廷美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案几,沉吟道:“德昭之死,日夜思之苦难,犹如历历在目,德芳之愿,我不怪他。”
简简单单的一句我不怪他,道出了赵廷美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悲凉,和累人以祸端的无可奈何。能够怎样?现下去告知赵德芳万不可集结兵马,酿成大错?自刎以谢天下,还他赵廷美一个清白?显然,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元佐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自小看他长大的叔父,兀自叹了口气,说道:“还望德芳不要越陷越深的好,十万精兵看似不少,可举国上下,百姓丰衣足食。虽有一丝一毫流言蜚语,无非饭饱之余些许谈资,正能成杀人之虎?再者说,朝廷坐用八十万禁军,区区叛逃之师,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听了赵元佐一番分析,赵廷美暗暗点头,但怕就怕赵德芳一去,拥兵自重,凭雁门关杨业区区三千带甲之士,焉能摸其锋芒?
“是啊,虽是如此,但不得不说,德芳这一顺水推舟、欲擒故众当真是妙不可言。先是借用百姓肆意假造流言,趁朝廷打乱,锋芒直指我二人之时,在站出来急流勇退。但他还算准了官家抱着必杀之心,不会准他。这时即使没有雁门关急报,想必官家也会利用兵事之难,从我二人中选其一带兵北去....”赵廷美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正在赵廷美沉吟之际,赵元佐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无论你二人谁去了北地,雁门关必失。这些年来,辽军屡次犯边,雁门关更是失失得得。每次失守,俱都能及时夺回,百姓才免遭苦难。恐怕这一次,整个河东都要生灵涂炭了啊。”
“是啊,今日我才知晓官家权谋,才知晓德芳心机、相比之下,我赵廷美却是个庸人而已。”赵廷美忽的脸色涨红,好比往日自恃强大的人,忽然之间发现,那些曾今看不起的对手,原来是这般的深藏不露。以前的炫耀,都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堪。
他二人以为赵德芳才是真正的谣言发起者,其目的就是要让官家主动让其带兵北去。到时候拥兵自重,成就一方诸侯之势。即使辽军攻占雁门关,他赵德芳大可带着这十万带甲将士,一路东去,凭借官家所赐诏书,各方镇守将领,不得不闭口以避其锋芒。
而赵官家的打算就是要让他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让赵德芳的野心昭然若揭。意图不轨的是赵德芳,那传播谣言的自然也就是他。届时赵官家在拿出金匮之盟来说事。说我原本是想在百年之后,传为与赵德芳,奈何其心可诛。为了保全我大宋江山之正统,定要讨伐之。那这样,咱们的赵官家就可化被动为主动。
只不过巧的是,雁门关送来的急报,恰巧就将北去的这个人定为了赵德芳。
那如果没有雁门关急报,那北区之人也有可能是赵廷美。金匮之盟依旧有用武之地。因为这个东西,本就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遗诏,不得不说赵普之见地,高瞻远瞩。
只要赵德芳去了雁门关换下杨业,那雁门关必失。就看赵德芳如何应付官家设下的局了....
“呵呵,那潘美这次却甚是滑稽。那种剑拔弩张的朝堂,居然公然对德芳开火,愚蠢之极!”赵廷美突地想到潘美这个老梆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元佐同样忍俊不禁,附和道:“世人所知潘仲洵勇武,却不知脑袋如此不灵光。这个时候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德芳。他日如果德芳真被逼的无可奈何之际,起兵举事。言道这一切都是潘美所逼,那会怎样?”
“那就是潘美将死之日,无论真假,百姓就一定信以为真。官家自然也不愿轻易的就背上一个容不得太祖子嗣的罪名。届时,官家就不得不忍痛喽....”说道最后,赵廷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