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里最为时兴的事儿,无非勾栏瓦舍、酒肆茶坊和街边茶棚。但说到便宜贵贱,茶棚无疑是罪过低贱的。可也是最多人去消遣的。
张希坐在这茶棚已然有了数个时辰,如若他要知晓,自己在这强作淡定,焦急的等待这么多时候,是因为张铁嘴拿货在床上耽误的,估计吐血都能够吐上一盆。
“这位官人,茶水还要在添么?”茶棚的老汉,拿着铜壶,小心翼翼的问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官老爷,说也奇了,这老汉在这开茶棚,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还从没见过架子这般大的官爷,身后带着官兵不说,还都一个个伺候在旁边,连坐都不敢坐一下。可偏生人就爱在这便宜的茶棚消遣,这是怎么说的。
要说这老汉也看走了眼,张希今年怎么也有三十好几,在那老汉看来,年轻二字却也不是没原由的,人是太监呗,保养的细致,还没胡子。
“不用。退下吧。”张希虽然气急败坏,但还不至于跟眼前这个邋遢的老汉一般计较,言语中还算和气。那老汉见这官爷这般好像与,也笑嘻嘻的退到了一边,假装倒着茶水。可不是么?这么多的煞神在这耗着,谁还敢来喝茶?
“禀告张大官,人去了城外一出村落。我们的人打探到....”说着便附耳过来,张希听得凝重的紧,到最后一张白净的脸上,尽是到了红涨的地步。
“啪!”张希听完,掩盖不住自己的怒意,拍案而起,将桌上的家伙什震的老高。
“走,回去。”张希说了一声,身旁的金枪班直,放下了银钱,便紧跟着。
而此时远在雁门关的杨怀,正端坐刺史衙门正堂。
杨怀这个六品巡检使,是朝廷临时任命,也就是说,地方上不设此等官职。也自然没有单独的办公衙门供他使用。
但杨怀好歹主事雁门关,杨业领兵在外。自然而然的杨怀便是这雁门关的最高军事长官。
杨怀高高在上,游目冷峻。扫视了一周各个将领。
就在此时,大郎杨延平站起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杨巡检,适才吩咐照看的二人已经安置了。”
杨怀知道杨延平说的是韩德让、萧燕燕二人。也同样咀嚼的出杨延平此时突然说这茬的用意,无非是将自己给捧起来,杨家人还好说,怕就怕孟良、焦赞不卖自己面子,那不好看的还是天波府。
而孟良、焦赞心里虽然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甚服气,但碍于杨业的面子,也不好发作。毕竟这般会扫了整个天波府的颜面。只是依旧脸色不甚好看,眼观鼻鼻观心。
适才杨怀就已经发觉这二人不待见自己,只是同样碍于杨业,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见杨延平此时开口,他就知道杨家兄弟还是站在自己一方,不觉心下大定。说白了,杨怀还是很在意杨家兄弟们的看法,因为自己名义上还是杨家的小厮。同样,杨怀还没到翅膀强硬、盛气凌人的地步。
“恩,少将军辛苦,刺史大人不在城内,雁门关大小军务,暂时都由杨某主持。”杨怀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接着道:“刺史大人常常训导我等,军中之事,当以众人之计策、诸将之意愿而为之,切不可刚愎自用、乾刚独断。此言,杨某铭记至今。故此,今后杨某有不当之处,还清各位多多提点。”
杨怀这一番话,可谓是软硬兼施,一方面说到,以后大小军务,我不会事必躬亲,也不会多加干涉,还请你们不要为难,二来就是说,现在我乃是主将,以往还是尊重点为好。
“哼!”孟良听出了杨怀言下之意,轻哼了一声,一旁的焦赞不停的在对他使眼色,可孟良却置若罔闻。
杨怀的脸色愈加的难堪,杨家众兄弟也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杨延定何在!”杨怀的喝声突然响起,只把在做众人惊的一滞。
杨延定站起身子,躬身答道:“末将在此!”
见杨延定了解了他的意思,杨怀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在杨家中,现阶段,杨四郎、杨五郎、杨六郎,还没成熟,这众兄弟当中,最为知晓大局的当属二郎杨延定。故此才有这么一喝。
“我且问你,主将军长之中,藐视上官,不听将令,该当何罪!”杨怀缓缓说道,眯着眼睛,乍一看就能发现,杨怀的怒意。
“咯噔!”听了杨怀这话,杨家兄弟心里顿时一沉,这是要拿孟良开刀哇。
大郎杨延平刚想出言求情,却被一旁的三郎杨延光用眼神阻止,那意思是不可让杨怀下不来台。杨怀还没曾问罪孟良,你就出言求情,那他的面子还能下的来么?到头来只会愈演愈烈罢了。
杨延平刚迈出去的一支脚,还是慢慢的收了回来。
焦赞心里也是大急,对于杨怀,焦赞说不上服气,但最起码他知道将帅有别。公然顶撞上官,不是个好由头。咬了咬牙,还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启禀巡检大人,孟.....”
“杨延定回话!”杨怀徒然大喝一声,打断了焦赞的话头。回音阵阵,俱都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杨延定第一次在除了父亲之外,遇到这般强势之言语,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抱拳答道:“启禀巡检大人,当...当处以斩刑....”
“啊?”焦赞一听,那还了得,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急道:“末将恳请巡检大人手下留情,孟良将军性子急躁,言语顶撞了大人,罪大恶极,可大敌当前,不可临阵斩将。请巡检大人三思啊.....”说完就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
孟良一看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这般作态,心下一横,大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巡检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便别过了头去。
“这...”杨家众兄弟面面相觑,此时此刻俱都看不透这个整天在府里笑嘻嘻的小厮儿。
“真当我不敢杀你!”杨怀大怒,指着孟良大声说道:“杨安何在!”
“呼啦!:霎时间,杨安带着一种亲兵,来至正堂。众将一看这阵势,心下大慌,正想上前求情,便听杨怀喝道:“将孟良拖下去,斩!”
“啊?”杨家三兄弟,顿时慌了神,脸上汗水涔涔直流。而焦赞更是大急之下,晕死了过去。
就连孟良,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不相信杨怀真敢把他给杀了,他更不相信杨将军中有人敢将他拿下,可偏生杨安这厮,是杨怀心腹,又在杨家军中刚刚立下了威信。由杨安带头,三下五除二就将孟良给绑了。
还在孟良浑浑噩噩之时,杨延定突然插嘴道:“巡检大人容禀,孟良将军死不足惜。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某将恳请暂将孟良之人头,记挂在此,待退了辽军,某将请亲手斩杀孟良!”
杨延定这一大转弯,着实让众人惊诧不已。按理说杨延定应该是开口求情才是,毕竟孟良是你老子的心腹爱将。怎么反倒要杀了他了?还要亲手斩杀!
这里唯独杨怀暗赞一声,冲着杨延定点了点头。而杨延定微微一笑,似是在说,你的意思我懂。
其实杨怀无非是想要立威,杀不杀孟良倒还好说。但这话一旦说了出去,便不好自己收回来。不杀吧,威严扫地,孟良会说了,什么雁门关巡检使,不外如是。杀了吧,虽说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但一点好处也没有,一来得罪了杨家老爷子,二来,杨怀会落得个嗜杀的名声,于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杨怀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台阶,一个两全其美的台阶。正好,杨延定看懂了杨怀的意思。
“恩。”杨怀故作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孟良将军追随刺史大人鞍前马后十数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将实于心不忍。但孟良公然藐视上官,罪无可赦!”
说到这杨怀顿了顿,可这一顿彻底将众人的心肝儿提到二楞嗓门上。就连杨延定也觉得杨怀确实不按常理出牌。
“但杨延定所言有理,本将思之再三,亦感觉临阵斩将,实乃凶兆!孟良听令!”杨怀一顿之后,便大声喝道。
此时的孟良哪里还有适才的桀骜不驯?听言,连忙跪下答道:“某将恭听巡检大人钧旨。”
杨怀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本将令你日夜守在雁门关之上,如不得将令,敢擅自撤守,纵是你有万般理由,本将也取了你项上人头!”
“是!末将谨遵将令!”虽被绑着,但还是站起身子,站到了一边。
这是看到这番结果,众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杨怀这等雷霆般的手段赞叹不已。尤其是杨家兄弟,如果适才是为了照看杨怀的面皮,而现在估计是敬畏更多一些。
“本将初来雁门关,军种事物,还须多多仰仗各位。”说完,杨怀面带微笑,做了一个四方揖。
众将齐身,拱手答道:“末将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