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至,曙光入户。
苏暮才到校门口,不出意料,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正在校门口徘徊着,有意无意踢着地上的石子儿,正装作若无其事地等待。
“苏暮,你来啦?”
看到苏暮,王伊瑶眼睛一亮,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你……嗯……”
少女欲言又止。
苏暮淡淡一笑,感知敏锐至极的他自然能看懂女孩儿眼中的小情绪。微微侧头,笑意不远不近,他微笑说道:
“放心了,昨夜已经过去了,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
疑问堆积在心中,少女咿咿呀呀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说出话。最终对于苏暮盲目的信任还是压倒了一切,女孩儿重重地一点头:“嗯!”
“那就走吧。”
随着淡淡的声音传来,苏暮那并不健壮只是修长,甚至显得有些瘦弱的身躯向前迈步走去,不知为何那道身影在王伊瑶看来,一时间竟如同山峦一样浩大。
……
“你还在担心?”
“呃……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低头走路,一路上盯着自己的鞋尖?”
“啊?……苏暮你居然偷窥我!”
“偷窥……”
少年的声音中露出几许玩味的意趣。
“……走路不看前面,我就算正大光明看你,你只怕也不能发现吧?”
“哼……”
这是女孩儿弱弱的反抗声。
“不要担心了。”
命令式的声音,不知为何
,传入少女耳中,却并不让她感觉可恶。恰恰相反,女孩儿心中还涌出一股暖流。
沉默良久——
“……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等到教室的门户已遥遥在望时,走在前方的苏暮忽然转过了身。
“对了——”
“你现在晚上放学后有时间吗?”
王伊瑶愕然地抬起头,还在疑惑的时候就已经表示了同意:
“嗯——有啦!”
“哦。”苏暮耸耸肩,散漫说道:
“——那好,从今往后每天晚上放学后,我帮你补习一下吧——不管是数学还是其他。”
王伊瑶瞠目结舌。
然而苏暮已经转过了身,笔直地朝前走去。
这是少女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喃喃道:
“谁,谁要你补习其他啦……你也就数学好一点……”
“……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诶?”
然而表面上发着牢骚,不知为何,女孩儿的心中忽然间填满了喜悦,突然就觉得所有阴霾都消失了,云间的阳光好像照透了自己的内心。
她努努嘴,快步朝前追去。
……
早读英文,第一节课数学,第二节课语文,第三四节课又是英语。
照例,苏暮以看似心不在焉的姿态过完了全程。即使王伊瑶不时在旁边催促瞪眼,他也只是淡漠地笑笑,然后又我行我素。
“你这样不行啊!”
第四节上课的间隙,王伊瑶用钢笔点了点苏暮,压低声音急道。
“怎么不行?”
苏暮眯眼问道。
“你……”王伊瑶鼓起嘴,苏暮这种明知故问的回答让她有些生气。
“你看你笔记也没做,课也不听……你还说给我补习呢,我看咱俩还是反过来吧!”
王伊瑶有些发怒了。
“谁说我没听课?”
然而苏暮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投过来一眼。
王伊瑶刚想质问,然后便听见苏暮轻微却清晰的声音:
“我不做笔记,是因为所有东西我都背下来了。”
王伊瑶翻了个白眼,觉得苏暮在说谎,却不想拆穿他,只是在心中计较道:
“……嗯,以后还是多督促他一下吧,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把我的笔记借给他抄……”
正思量间,忽然听见从苏暮那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Itisobviousthatsuchuncomfortablefeelingsmustaffectpeopleadversely.Aperson’sself-concept……”
少年人撑着颔,似睡非睡,似笑非笑地一面听着讲台上老师慢腾腾地讲述,一面淡淡地复述着从上节课开始一直到现在出现过的所有文章,语法,单词,句子。
随着一个个单词从苏暮口中流逝而出,王伊瑶的眼睛也随之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她立刻拿出笔记本,对照着苏暮的讲述检查起来:
嗯……这篇文章,背得全对。
还有这个句子也对。
这个,这个句子还是对的。
啊,这个地方错了……什么嘛,原来是我自己写错了。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呃,为什么他说的这个东西我没有……貌似,好像,刚刚我偷了一下懒……
这个单词又对了……
终于,苏暮说完了。
——刚好到老师方才所讲的地方。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王伊瑶的心情也由恼怒变为惊诧,最后变为膜拜。
原来你竟然是个天才!
少女瞪着双眼盯视着苏暮,不由自主地倒抽几口冷气:
“嘶……”
“怎么?现在不怀疑啦?”
苏暮歪着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戏谑地笑道。
王伊瑶不由得脸上一红。
但她还是很努力地收敛起脸上的红晕,艰难地将聚焦点转换到另一个方向:
“你……你这么天才,怎么平时成绩考这么差?”
苏暮的神魂何等样敏捷,半秒不到便找好了答案。
“因为无聊。”
“无聊?!”
王伊瑶愣住了。
“这是什么理由?”
苏暮淡淡地微讽一笑:
“你想一想,平时成绩就算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到最后依然不能对明年的那场考试半点帮助……”
“……就我而言,我更愿意随便考考,这样还不用背负所谓的‘许多人的嘱托’,也不会有很多老师像看蛋糕一样看着我……”
“……考得差,不会对自己有半点损伤,而且还能降低别人对自己的期许,生活得更清闲……你说,这样是不是有趣多了?”
苏暮挑了挑眉毛,笑意如刀。
王伊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仿佛过了大半天,她才终于醒转过来,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大声对苏暮喊道:
“你怎么能这样想啊!”
然后苏暮还未回答,从讲台上传来的声音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王伊瑶!”
少女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被班上同学称为“老巫女”的英语老师那因愤怒而皱缩地像一张橘子皮的脸,她低眉顺眼的慢慢站了起来。
英语老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指着黑板上的一个空格:
“你知道这里填什么吗?”
“呃——”王伊瑶瞪大无辜的眼睛,心中暗叫道:惨啦!死定啦!
几秒后,看到老师仿佛要把自己晾在这里,女孩儿急急忙忙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张开嘴:“啊——”了一声。
于是英语老师和同学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然后女孩儿有些羞怯的缓缓道:
“不知道。”
一秒的寂静后,全班哄然大笑。
而就在这洪流一样的笑声中,女孩儿撇着嘴用余光扫视了一眼苏暮。
少年正戏谑地看着她。
女孩儿赶快收回了目光,脸已全红。她低下头敛着眉毛,在心中暗暗埋怨道:“都是你害的,你还笑……”
然而垂头的女孩儿自己也没感觉到,就在自己唇角的边缘处,缓缓显出一抹弧度——
那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