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素素就已经到了围产期了。
今天是每周例行检查的日子。苏易很高兴的陪着妻子到医院了。他看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感觉到,胜利在握了。不知道那个未见面的小家伙,是像爸爸多一些呢,还是像妈妈多一些。最近几天,孩子估计是入盆了,或者是太大了,活动空间变小了,都没有以前动得那么欢腾了。
轮到素素做检查了,她平躺着,习惯性地问了问医生:“孩子入盆了吗?”
医生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头还是浮的,没有入盆。”
医生按惯例给她量了腹围,并开始做胎心监测,却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胎心。那医生一阵嘀咕后,喊了另外一位过来:“主任,您来找找,我都找半天了。”
素素听到其他床上的孕妇,都有着开小火车的声音,而自己这边,却静悄悄的。她,害怕了。
“唉,你去照个B超,再看一下吧。”那主任叹了一口气,开了一张二维B超单。
素素呆呆地坐了起来,麻木地接过单子,脑子嗡嗡作响,行尸一样,走了出去。
“检查完了吧,咱回家吧。”坐在门口的苏易,马上站了起来,小心搀着她,喜滋滋地说。
素素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很不忍心地打断:“医生说,找不到胎心了,要照个B超单,再确认一下。”
泪水,哗啦一下,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素素递上了那张单子。
苏易愣了一下,接过单子,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别哭了,对孩子不好的。医生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去交费,咱,赶紧照照去。”
结果出来了,素素看着单子下面的总结,赫然写着:死胎。她麻木地将单子递给苏易。
苏易拿起单子一看,非常不相信自己的眼睛。What?!老天,这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拿着单子的那只手,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震得那张纸,是哗哗作响。
本来呆呆的素素,看着他浑身都在颤抖,既伤心绝望、悲痛欲绝,又觉得十分内疚,感觉自己很没有用。走到没有多少人坐着的地方,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坐了下来,拼命地哭。
苏易很想大哭一场,但是他看到妻子那样,就拼命地控制住了,任由眼泪在眶子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男人,不能哭,尤其是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哭。
他走过去,默默地递给她纸巾,轻抚她的后背。
哭了好长时间,素素的头都昏了。虽然如此,她仍然在想着: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睡觉之前,他还动了的。她又想了想,今天自起床后,就没有感觉到他动弹过。
千想万想,都没有用,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
素素万般无奈,住进了医院。她躺在床上,听着各种风格新生儿的哭声,心如死水,眼泪,却不停地往外冒。
大家都过来看她了,都是说些安慰之类的话。
素素一概懒得理,躺在床上装死。这几天,检查项目太多,光折腾,就已经很累了。她摸着隆起的肚子,心如刀绞。肚子坠感厉害,沉甸甸的,怎么睡都不舒服。她很想睡,但是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是半睡半醒,恶梦连连。
三天后,发作了,疼了一天一夜的素素,被推进了产房。苏易,进去陪她了。他要陪她,要给她勇气、力量和安慰,虽然,他很害怕见到血腥场面。
苏丹在外面等待,拿着各种素素可能会随时用得到的东西。百无聊赖的她,四处张望着。她看着各种风格的产妇,进进出出。突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定睛看了看。没错,就是婷婷!
苏丹激动地冲上前去,拦住了婷婷,看着她微微有点点凸的小腹,一脸的惊讶。
婷婷冷漠地推开她,就要往里走,却被拉住了。
“谁的?你干嘛啊?他呢?”苏丹非常激动地问。
“张旭山的。15周了,做不了人流了,必须得引产。”婷婷冷冷地说。
“什么?!”苏丹拦住她,“你不能做掉!他必须得负责任!得给个说法!”
“负什么责任?什么说法?”婷婷苦笑着,“来不及了。”
一句“来不及了”,让苏丹拉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可不是吗?都要进产房的人了,孩子早在肚子里被毒死了。
婷婷麻木而孤独地进了产房。她那看似坚强倔强的背影,写满了无奈和无助。
想要孩子的,却失去了;不想要的,却偏偏还有了,还不能要。
产房内外,两种风景,却人生百态。
对于生活,苏丹一直是积极向上的,以为没有什么,是自己掌控不了的,命运就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今天,上帝调皮了。他生动演绎了一场,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游戏。这个游戏,让苏丹退缩了。她想起了素素进产房之前回望的那一眼,是那么的伤心和无助。这事上,还就真有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
产房里,隔音效果虽然好,在外面,苏丹仍然能听到素素大喊大叫的声音。光听听那变调凄厉的声音,苏丹就觉得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冷。生孩子真可怕!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猛然想起,自己也是个女的啊!也要结婚生子,走这一遭的。想起这里,她感觉到更冷了。唉,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素素终于卸货了,是个女孩儿,很漂亮。
婷婷也卸货了,是个男孩儿,太小,像个大号的火柴棒。
素素疲倦地躺在床上,睡着了,却仍然恶梦不断。婷婷那丫头,却呆呆地靠在床上,心里和她的肚子一样,空荡荡的。
苏丹不敢看她们。她跑到顶层露台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和行人,胡思乱想。
豆奶刚从外地赶过来。他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沉沉地睡去。他心里很沉闷,不由自主地踩着台阶,也上了顶层的露台,看到了她。
露台上,有点风,徐徐地吹着,却仍然吹不走她的烦燥和郁闷。她百无聊赖中,转过了身,居然看到了豆奶,凝神看着她。
她感觉到他似乎长高了些,长壮了些。她看着他,看中了他结实的胸膛和肩膀。她想依靠。她走过去,抱住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心,居然不再燥动,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