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不一会就消停了下来,不知是谁在屋内掌起了灯,一下子洞亮起来。
冉花遥小心地从苏云锦的怀里转过脸来,只见地上尸体横陈,鲜血遍布,中间是个红衣女子,此时正被人按到在地上,看不见模样,腿边却蔓出血来。她还要看,苏云锦却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带回怀中。
“公子,如何处置?”
“杀了便是了。”
那人一愣,动了动嘴,却没有再问,提刀就要落下。
“公子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何人指使我来?”那女子却突然出声,又挣扎地抬起头来望向苏云锦。
苏云锦一笑:“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
他说完,怀里的冉花遥便微微颤了颤,苏云锦也一愣,皱起眉头。
“可这个人,若公子不早早提防,总有一天是要落到他手里去的!”
“你话真多,我要安寝了。”说着便示意那人赶紧下刀解决了了事。
红衣女子好似也没料想到他居然会这么不在意,但看他望向身边之人眼神,便知他再无耐心与她耗着,想是这便就要下杀手了,顿时从指间飞出几枚银针。
下刀之人不想她居然还有后招,见那银针直直往苏云锦那处飞去,即使知道有人会护住自家公子,可下意识便要去挡。于是一慌神便叫那红衣女子钻了空,从地上弹跳起来又避过他的刀跳出窗外。只那下刀之人虽是一时走神,反应却快,提刀落下,硬是卸下了她的一条手臂,再去砍第二刀,人已经逃出窗外,在窗台上落下一滩血迹。
“莫要追了。”有人拉他一把,道。
下刀之人望了望无尽的夜色,终是止住了脚不去追。转身立马跪倒地上:“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那人一脸不解,明明是自己的疏忽才放走了那行刺之人,公子却不罚他,还一脸温和,这……
“傻小子,公子是故意放过的她,亏你还配合演了这一出。”说话之人是个年长的,看他一脸错愕,不由低笑了几声,却又觉得此时公子和那小姐也在,这一笑实在失礼,便赶紧噤了声低下头去。
“晏叔,接下来的事便由你去办。”
“是。”答话的正是方才那个年长之人。
“还有,这处房子明天拆了重起一间院落,要一模一样的。”
“是。”答完,便带着人退出了门外。
事情交代完毕,苏云锦也有了些倦意,拍拍怀中的冉花遥,道:“冉姑娘,无事了。”
冉花遥从他怀了钻出来,就人已走光,便大着胆子从床上下来,站在苏云锦面前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无事才安下心来。
“冉姑娘莫担心,我好得很。”
“谁担心你了?我是怕血溅到你身上,我看着你会不舒服。”
苏云锦也知道她嘴硬,只笑笑,站起身来,将她抱起在怀里:“如今这屋子住不得人了,还劳烦冉姑娘收留我几晚。”
冉花遥不出声,脸却红了,逗得苏云锦哈哈大笑,避过血污处抱着她走了出去。
那红衣女子逃出去没多久便被一人救走,追上去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街道上哪还有人影子,不由捶胸顿足,立马回了府宅去汇报苏云锦。奈何人已经入了温柔乡,又怎会有工夫搭理他们。于是,便一个个守在冉花遥房间的不远处,转着圈等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是崔九前来伺候苏云锦起身才发现了一身露水的众人。
他们往日里是不现身的,莫非……
想到这里,崔九几步小跑过去:“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阿九,你来得正好,赶紧将公子叫起来吧,还真是出了大事了。”
“既然出了大事,怎的不早早去叫?真是的!”崔九立马竖起眉头,跑去敲门。众人不禁叹气:不怕死的勇气倒是兄弟们都有,缺的正是你这样的不管被公子折磨几次都不反省的顽强精神啊……
果然,不一会儿崔九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但至少是将二人叫了起来,这才没让众人打趣他。
“怎么了?”苏云锦神清气爽地开了房门,众人立马就迎了上去。
“属下们跟踪那逃脱的女子跑了不多远,她便被人救走,请公子责罚。”
“这就是了。你们的功夫若是在他之上便不会叫人轻易救了走,责罚你们做什么?”
“可是,那人不除,总归是个祸害。”
“等着吧,不多时她便自己回来了。”说完,他又神清气爽地走了回去,将房门关了上,惊得众人只顾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越发地不明白自家公子的心思了。
苏云锦一进门就看见冉花遥已经自己坐起在床头穿戴整齐了,见他回来立马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子。苏云锦不由好笑:把堂堂的锦云公子睡了,做梦不笑醒过来也就算了,居然还一副谨慎模样。真是个怪丫头……不过自己也稍微急了点,日常脸皮再厚,也毕竟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哪应付得了自己年少贪欢。
“看来我是遭了冉姑娘的嫌了。也罢,以后我们便少处处,免得再遭冉姑娘厌烦……”
听得他说这话,听着酸溜溜,可冉花遥心里又怎么不知他这是故意掐了她的要害来博同情的。可是……亦不能坦白跟他说,是自己担心好事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怕他听了又想起自己的身体来,然后两个人都不高兴。
“我欢喜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厌烦你呢……”
“那……我们再处处?”说完便要脱了鞋爬上来,这又是吓了冉花遥好大一跳。
“苏云锦,你、你怎么就变得这么无赖了呢!哪里还有你锦云公子的模样来?”
“我要那模样装给谁看?”说着他人已经坐过来,笑着答,“小九九虽然不敢说我坏话,可冉姑娘进府也不是一两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是了。他的那一肚子坏水她一早便看出来了,尤其是在折腾她和崔九的时候。可是,谁叫他偏生又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呢,纵使他有千万个不好的地方,在她眼里又何曾坏过一分。正想着,人已经被苏云锦揽去怀里,正要说他什么,忽而想到了什么,只一脸红,便也由着他去了。
少年须惜时。莫待岁月匆匆,背灯和月,孤影相怜,往事皆成痴。
第二日午时,崔九正守在二人边上伺候着用膳,突然外面就传来了喧哗声。苏云锦只微微挑了挑眉,冉花遥却早已耐不住好奇放下碗筷往外看去了。
这府里可就只有她会闹出点影响苏云锦情绪的事了,此时若不是她,还有何人有这个胆量?
她正张望着,不多时便传来呼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喊着“公子救命”。
苏云锦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便只好叫崔九去将人来了上来。
待那呼救之人被带至堂下,冉花遥才看清,那姑娘蓬头垢面,断了一臂,此时那包扎处红彤一片,正淅淅沥沥地顺着浸湿了的袖管滴下血来。这姑娘,莫不是……
“请公子救我一命!”
“哦?昨日里你才想杀了我,此时倒好意思开口让我救你?”
那姑娘也是一怔,立马又道:“若公子肯救我一命,我必将我所知的全部告知于公子,包括幕后那个一直找您麻烦的人。”
“昨晚你能顺利逃脱,不就是靠了你主子相救?怎的,这时就想要背叛他了?”
那姑娘突然就抬下头来,一副惊恐的模样,然后悠悠地说:“他虽救了我,却也能随时了解了我……求公子救救我!”
昨日夜中确实是她主子相救才得以从那些追踪她的人手里逃过一命。她还真以为虽是断了一臂,但至少保住了性命。此番没有完成任务主子必定不会轻饶了她。可她也曾为他做过恁多的事,此时还有人须得由她来传话,便不会轻易取了她性命去。只是没想到,她好死不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为了逃命向锦云公子出了手,这便是触动了他的逆鳞了。幸好她时醒时昏,正好迷迷糊糊中外面谁摔了器具,然后就听见自家主子吩咐手下道:“去把那个祁兰找出来,人抓来后便把红药处置了罢。居然敢在我面前耍心思!祁兰的事我已经睁一眼闭一眼,没想到她不反省竟还视我的命令为废话对他也能下得手去?!找死!”
听完,她便清醒过来了,垂死挣扎才跳了窗躲过一劫。只不过,她又能逃到哪里去?这世间怕是只有锦云公子才能保她一命。此时若是自己能将主子的秘密说出来,他或许会救自己一命。即便事后还是容不得她,也能拖个一时半刻,等有了力气再想办法逃也不迟。这般想着,她才下定了赌注自己送上了门来。
“好吧,我暂且保你一命,你便说出来吧。”
红药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伤口处却越发疼起来。咬咬牙,便道:“公子可还记得小方诸山冉姑娘被推下悬崖,公子亦中了暗器不甚坠下之事?”
冉花遥一听,立马就挺起了腰板,皱起眉头定定地看着她。苏云锦听完,却依旧面无表情,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对冉姑娘下手的人,便是我家主子派去的,而对锦云公子下手的也正是我门中之人。公子应是与她相识的,她便是……”说到一半她却突然不说了,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恐万分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转头去看她那半截的手臂,只见那伤口处忽而就迸出黑红色的鲜血,片刻功夫红药已经扭曲了脸,呜咽一声便断了气倒在了血泊里,再没能说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