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可是以我的经验判断,小恐怖后面隐藏的往往是大恐怖,更何况,这个恐怖意境营造的也不算小。我放慢脚步,伸手拍了一下前面的羽拓:“那个,咱们,能不能不进去啊?”
羽拓回头,淡淡扫了我一眼:“可以,你自己回客栈去吧!”
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大姐,一阵阴风吹来,我赶忙加快了脚步。“不用,跟着你挺好!”
走进里正府的大门,里面的气氛倒是让我暂时松了口气,除了各种暗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隐藏机关。我一只手搭在羽拓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其实大部分地方时看不清的,视力所及范围,给人的感觉似乎还有些官家府第的气派。我忍不住想要夸上几句,但是又感觉没有下嘴的地方,于是只好作罢。
羽拓走在前面,看不清表情。忽然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高声说了一句:“朋友打从进门就一路相随,不知打算几时现身相见呢?”
听了他的话,我下意识的前后左右又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动静,多半是他的错觉。不过还没开口询问,假山的影子里,竟然真的就走出一个人来!待那个人走近,我方才看清,正是今天在街头上被羽拓打了的南公子!他一脸敌意的看着我们,我只好干笑两声,说:“公子,白天那个,真是误会!”
“白天是误会,那现在呢?别告诉我你们这时候出现在我家只是迷路了!”
“……”好吧,我承认我自己无言以对。
羽拓不理会他,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淡淡的说:“带我去见你父亲!”
听到羽拓的话,南公子的脸上略过了一个很复杂的表情,不过只是一瞬,一瞬之后就恢复如常了。之所以说那个表情复杂,是因为那一瞬间,我在他脸上捕捉到了悲伤、愤怒、惊恐、安慰、兴奋至少五中表情,纵使当代影帝,差不多也就这样的功力了。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瞬间产生这么多情绪。
他看了一眼羽拓,又看了一眼紧跟着羽拓的我,最后冷冷道:“我父亲重病,无法见客!”
这回我看清了,羽拓嘴角微扬,笑意还未扩散便已冻结,他带着一丝嘲讽,悠然道:“恐怕,连你这个做儿子的都未必见得到他吧?”
这一句我着实吃惊不小,这怎么可能,要是连南公子都见不着里正大人,那这始镇的日常公文都是谁批阅的?就算见识浅薄,我至少也知道,要是在红枫镇里正大人三天不批阅公文的话,等待他的就将是革职的命运。
南公子冷冷的站在羽拓面前,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你既什么都知道,又何须开口问我?”这句话的气势显然已经不如从前,这是在变相的承认,所有的事情都被羽拓说中了。
“多久了?”羽拓又问。
南公子一愣,无意识的接道:“什么多久了?”
羽拓抬头看着他,表情异常严肃:“里正大人去世多久了?”
南公子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沉声道:“我父亲没有去世!”我心想,这个羽拓还真是不会说话,问人家丧事哪有这么丝毫不加修饰的?至少,他该先问问人家里正大人身体是否安康吧,如果不够安康,人家自然会告诉他。这回乌龙了,估计要不是看他是个小孩子,南公子的拳头早就挥到他脸上了。
我静静地看着南公子,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渐渐由愤怒转为悲伤,最后眼眶里竟然还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映着刚刚洒下的月光,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半年前去世的那个,是我母亲!之后父亲大病了一场,就不怎么愿意见人了,直到一个月前……”
他刚说到这里,黑暗中蓦地又响起另一个声音:“这么晚了,公子为何在院中会客?”这声音尖锐高亢,又来得这么突然,真是想不吓着人都难。我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抓住羽拓的肩膀,然后警惕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月光将院落照得朦胧,树影在朦胧中更显斑驳,我屏住呼吸,认真的看着斑驳的树影中悠然走出的人,一身白袍,仙风道骨,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定不会是正面人物,但是看着他的长相,又着实不像是坏人。不过电视剧里的定律是,越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好人,就越可能是最坏的boss。
由于紧张,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羽拓微微偏过头,我以为他会用冰冷的目光将我扫退,谁知道,他竟一反常态的轻轻拍了拍我抓着他右肩的手背。这是在安慰我吗?不管是不是,我都觉得莫名的安心。
南公子的神情恢复了初见时的跋扈,吊儿郎当的迎上走过来的人,说:“打扰木先生了,真是该死!”说着,又朝身后的我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的恳求,不过转瞬就成了不屑。然后转过去继续说:“很多年前的烂帐了,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个女人,让木先生见笑了!”
白衣男人会意的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当心湿气重,着了凉!”说完,转身又没入了斑驳的树影之中。
我挠了挠头,半晌也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跟着他进了房间,羽拓一拳打得他满地打滚,并且冷冰冰的要他为刚才的话向我道歉时,我还是没有明白。他刚才的话,哪里有得罪我吗?
南公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向我拜了一拜,说刚才都是情非得已,多有得罪,让我见谅什么的。我也乐得接受,大方的一挥手,叫他不必放在心上,其实说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这道的是哪门子的歉。
道完歉后,他又警惕的看向门窗。羽拓说:“不必担心,他进不来,也绝对听不到一个字!”他半信半疑的看着羽拓,半晌才放下心来。
他说他叫南秋,是里正大人南故的独子。我说这些我们都知道,让他跳过去讲重点。他尴尬的喝了口水,然后从半年前他母亲去世开始为我们讲。他母亲是个很慈爱的母亲,其实要我说,天下的母亲在自己孩子眼里都是很慈爱的母亲,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父亲,也就是里正大人太过爱他的母亲,以至于夫人死后几欲殉情。但是怎么说他也是一镇的里正,官不大却是入了仙籍的,一旦自杀便是有违天道,死了之后要被打入修罗地狱。我说:“这也太坑爹了吧,成仙比卖身都悲剧,卖身只是卖了自由,成仙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南秋不明所以的看着我,羽拓则扭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讪讪的笑了笑,说:“你继续!”
南秋继续讲,他父亲寻死不成就自闭起来,直到一个月前,那个游方的郎中木安到这里。他的话就讲到这儿,因为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他见不着自己的父亲,每每只能通过那个木安传话,木安叫他去找童男,否则他老爹活不过半年,他也只好去办。
羽拓听完,面色平静,挑着眉毛看了一眼正在思考的我,问:“想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