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能召唤出冷夜的坐骑?”
他也不答,仍努力地对付着抽象画放出的妖物,黑瞿自然也没歇着。那女的见事迹败露,一个闪身就不见了,周围的可见度渐渐升高,于是那个刚刚还一脸惶恐的图将军,现在更加惶恐了。他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盯着手执长矛的玉溪。我以为他好歹会为自己行为挣扎两句吧,谁知道,我跟玉溪还没走过去,人家就头一歪,挂了!
玉溪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皱了一皱。虽然觉得他这会儿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说了句,谢谢你救我。结果人家轻描淡写的瞥了我一眼,说:“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看见了黑瞿才跟过来的,我只关心冷夜!”
知道一个自以为长得还凑活的大龄剩女,听见一个男人对她说“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吗?丝毫不比新婚之夜发现自己嫁了个太监好过。但这还不是最受挫的,最受挫的是,他告诉你他只关心另一个男人!
虽然生在现世,虽然身边也曾出现过几个断背,但看着眉眼如画的玉溪,我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接受。就算我能接受好了,但以我的经验判断,冷夜也绝对不是断背,他要是真的执着下去,一定万劫不复。怎么说他也不小心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堕落。
我琢磨了半天,正想开口,他居然走了。算了,人各有志,反正他们是神仙,也不需要传宗接代什么的。
眼见玉溪已经走远,想跟他一道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其实这里离军营也不能说太远,只是来的时候已经走得我精疲力竭了,再走回去我真怕自己体力不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黑瞿,但是冷夜不在,我要怎么才能说动它让我坐上呢?
黑瞿身长八尺,身高比我都略高出一些,此时它正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下新庭信步,我小心翼翼的蹭过去,抱住它的右前腿说:“乖小黑,带我回营地成不?”原本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根本就没打算让它明白,谁知道它听了我的话,居然点了一下头!神兽真不愧是神兽。
我激动地踮起脚,搂住黑瞿的脖子,把脸埋到它厚厚的毛皮里。原本我是打算暂时屏住呼吸的,因为经验告诉我,但凡长毛的,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不想这回居然错了,它身上不光没有动物的体臭,居然还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以至于我蹭着蹭着忘了形,结果从它脖子里出来的时候一连打了六个喷嚏。
黑瞿温顺的曲腿伏在地上,用头亲昵的蹭了蹭我的腿,就像我在现世的时候养的那只松狮,不过它的样子可比松狮精神多了。我拍拍它的头,翻身骑到它背上,然后揉着它说:“以后你别跟冷夜了,干脆跟着我吧!我就叫你小黑,多可爱!”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如今冷夜下落不明,估计小黑比我还着急吧,不然它也不可能不等召唤就私自现身了。
但愿它别在意……
只是一个哈欠的功夫,我已经身在营地,小黑伏下身让我下来,周围巡逻的士兵纷纷驻足,诧异的盯着我,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整理了一下表情,悲痛地说:“对不住各位,我没把冷将军带回来,反倒把图将军搭进去了。”
众人无语。
远处的枫树苍然玉立,生机盎然,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赞叹,树顶上的天空已经黑云密布。不一会儿,枫树周围的仙障开始出现肉眼都能看见的波动。小黑从我的身后移到身前,一双刚刚还温顺如松狮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厉,它四肢紧绷,警惕的看着枫树的方向。
军中的士兵霎时已经排好阵列,为首的是包括玉溪在内的几个副将,他们皆跨着白瞿,凌空而立,严阵以待的样子。三军士气高涨,但我知道,他们中一定有不少都在颤抖——没有冷夜,此战必败!
枫树旁的空间像是被凭空撕裂了一道口子,一道绿光从口子里刺出来,紧接着,整个红枫仙障瞬间崩毁,敌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这边压来。阵前的惨状我实在不忍心看,但是又没有一走了之的理由。我以为这种情况下小黑一定义无反顾的奔向战场,谁知道它却死死守住我,寸步不离。我不由感慨,关键时刻,还是宠物靠得住啊!
军人不愧是军人,即便面前是修罗地狱,依旧义无反顾,半步都不肯后退。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我以为他们会全军覆没时,奇迹出现了。
冲在最前端的妖兵,身上莫名的燃起了冰蓝色的火焰,而后,那火焰迅速以燎原之势向后蔓延。敌军阵脚大乱,开始慌不择路的往后撤退,直到他们退到红枫仙障的另一侧,火焰才不再追逐。
个别冥顽不灵的,顷刻便化为了灰烬。
我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飞行师的前方列了一排奇怪的人。他们个个都负着一双透明的翼,靠着翼的微振悬在空中。他们手中握着张满的冰弓,弓上还架着一只燃着冰蓝火焰的箭,原来妖族的撤退,皆是他们的功劳。想来,他们应该就是羽拓说过的冰翼精灵族了。
待妖族一步步退后,直至消失在红枫边境,飞行师才从空中撤下来。几个精灵族的人飞到枫树四周,重新布了仙障,然后又回到队伍中,转身离开。一切都做得井然有致,完美的凸显了他们高度的军人素养。
我赶紧招呼小黑追上他们,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看清,原来他们中为首的竟然是个女子。
她说她叫雪逸。
齐耳的银发,冰蓝色的眸子,神色泠泠,仿佛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不知为何,看到她,我忽然就想起了当初在红枫镇上遇到的小正太,我想那小正太要是再大点,跟这姑娘一定很般配,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无所谓。若是以后过日子,绝没有可能因为谁洗碗谁做饭而争吵,更加没可能喋喋不休的抱怨对方冷漠。
我对雪逸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她淡淡道:“我不过是来偿多年前欠下贵国君上的一个人情罢了,何须你来谢?”
我哑口无言,原来她不是来发挥国际主义大爱,而只是来还债的。这下不好办了,不过既然来了,不好办也得硬着头皮说啊!“雪逸姑娘,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帮我救救我的朋友,他被驰国的妖兵抓去了!”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得让人窒息。她说:“我来这里,师出有名,但若踏出靖国国境一步,便是发动不义之战!更何况,阵前叛逃者,当诛!”
她冷静地让我有点害怕,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说冷夜是阵前叛逃,我无法反驳,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确确实实是心甘情愿跟着人家姑娘走的。
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果然就是开口求人而被拒绝了。如今我红着一张脸愣在这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出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