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因为这种特性,我才没有判断出缪徊侍酒者的身份。他的容器太平常,也太诡异,我从没有见过这种形式的容器,分散得如此凌乱,这样酿造的“酒液”,其内涵也会变得奇怪,难以想象成品会是什么样的酒。
“我从来…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一个侍酒者…”感觉舌头逐渐变得柔软“侍酒者…为了材料,为了酿酒…什么都不顾了…不顾了…缪徊…告诉我…你的材料…是什么…”费力的说完这些话,我从镜子里一眨不眨的盯着缪徊晶莹的蓝眼睛,一边努力的想要活动下自己的身体。
“材料?呵呵呵…我的清眸,侍酒者的材料是我们重要的秘密,凭什么我要告诉你呢?”缪徊调侃道,“难道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那么,你是我的谁呢?你只不过是我手底下小小的员工,一个不合格的侍酒者,还这么轻易的就让人骗走了最重要的容器。真是…让人可爱又可恨。”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一拉,我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不想给你讲故事,清眸。”缪徊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我只是想送你一件首饰,一件精心打造的容器,或许这样就能改变你的命运。”
“你改变不了的…缪徊,因为是他,那个人不会允许…所以你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个人的强大,是我所不能想象的,甚至连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容器也依旧起着保护的作用。
“是么…”缪徊沉思了片刻,“那么对不起了,虽然没有经过同意,但我还是不能轻易放过这么稀有的材料。”
“你要干什么?”我惊叫,材料?是我么?他要做什么?
“嘘,清眸,不要这样害怕,”缪徊轻轻把细长的手指竖在我唇上,“只不过是从你那里拿走一点东西,不会痛的。”
然而缪徊轻柔的动作和语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的冷汗还是顺着背脊流了下来。如果缪徊酿酒的材料是禁忌的,那么我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我在缪徊的怀里隐隐有些发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当做酿酒材料的这一天,蒋蓝秋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狠狠的嘲笑我吧。真是阴沟里翻船,女人栽在首饰上,这听起来倒还像个正当的死法。
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难道也被当做材料了么?可是那个人还活着,还拿走了缪徊的容器,就好像一个真正的顾客做的那样。
“赫小姐…她也是材料吗?”那个红的刺目的美人,那件红的如同鲜活血液的挂坠,给人留下的印象是相当深刻的。
我感到缪徊轻轻顿了一下,在他的怀里,甚至可以清楚得听到他心脏的搏动,平稳而有力,但显然现在出现了一点变化,他在紧张些什么?“清眸为什么会想到赫小姐?她那样的首饰可配不上你。”
“我从你的合同里,看到了赫小姐。”靠在缪徊的肩头,我说:“那些合同的价格,我不明白…3年、5年、10年…这是酿酒的年限吗?”那些合同上写着,缪徊已经与那些购买首饰的人达成了合约,在佩戴首饰的这些年中,心甘情愿的付出缪徊当时提出的某种东西,其中并没有提出首饰的归还时间。可我知道,就算持有者拒绝归还,只要缪徊想要,那些作为容器的首饰随时都能回到缪徊身边。
“赫小姐的首饰…是20年…她才只有20多岁吧…可是她已经拿到了首饰,这是怎么回事?你把赫小姐当做材料了吗?”我咬牙,用人做材料,缪徊,你当真不想活了吗?
缪徊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把我又放回到了扶手椅上。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双湛蓝清透的眼睛在背光下,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深邃。
“如果一定要搞清楚我的材料你才肯乖乖听话,那么我也不在意给你解释一下。”缪徊面无表情的说,“只不过待会儿,你必须让我从你这里取走我想要的某样东西,乖乖戴上我的首饰。”
“也就是说,成为你酿酒的材料吗?每天带着容器生活,缪徊,你把人都当成了什么?”一想到几乎所有踏进“藤萝”购买首饰的人都被当成了材料,我就感到心里一阵发毛。首饰再美丽,也只是身外之物,难道那些人真的心甘情愿为了这些首饰而付出缪徊想要的东西吗?
缪徊酿造的材料是什么?生命?不,不可能,如果是生命那赫小姐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家店。感情吗?这似乎也不大可能,感情是外泄的,只要在不知不觉中抽离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合同这种多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能让那些人觉得无所谓,用来交换首饰的东西?
“你总是把酿酒这件事想得那么可怕,清眸。我的容器那么美丽,有多少人是自愿送上门来给我当材料的,看过合同的你也知道。当然,我从他们那里要的东西也是根据他们出的价格来决定的,给得钱够多,当然拿走的东西就相对少一些,给得钱少,那只能多拿走一些。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如果是我上一代的侍酒者,恐怕直接就从你那里把东西抽走,连一点争辩的时间都没有。”
缪徊说着,又重新走到了窗边,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寒冷似的,慵懒的靠在窗台上,如同一只优雅的猫。黑亮柔软的长发被夜风轻轻吹拂,他稍显单薄的肩膀被月光镶嵌上一道银边,抬抬手,一件黑曜石雕琢的手镯出现在他手里,缪徊轻轻把玩着,开口说:“这件手镯的主人,是一个男人,他交给了我5年。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他的作风,所以就把容器收回了。毕竟一个每天过的那样**的人,不符合我的审美。”
然后他把手镯扔到地上,那件黑色古朴的镯子掉落地板时,发出清脆坚硬的响声,翻滚两下就不动了。然后没有看到缪徊做出什么动作,他的手中就又出现了一件首饰,或许说是匕首更加合适,缪徊轻轻把小匕首从精巧的刀鞘中拔出,刀刃闪烁寒光,可以预见它的锋利,这是一件将首饰与武器完美融合,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这件首饰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女子,我给了她特权,因为她付出了30年,几乎同等于她年龄的时间。她用这把匕首杀死了她的丈夫,因为不能原谅爱人的不忠。”匕首在缪徊细长手指中旋转,仿佛一朵暗色花朵。
之后缪徊又轻轻的将匕首扔到了地上,那些让人心醉神迷的首饰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东西,一点也不珍惜,一点也不在意。这很不正常,侍酒者对自己的容器向来是最看重的东西,甚至不允许别人的碰触。缪徊的各种行为都不符合一个传统侍酒者的定义,这让我非常疑惑。
“你说30年…这是什么意思?佩戴你的首饰30年吗?”我问。
缪徊挑了挑眉,没说话。
不对,缪徊今年才20多岁,那些合同上写的时间大部分都超过了10年,如果缪徊是用首饰作为容器酿造,那么肯定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它们离开“材料”们,这样酿酒的过程就会间断,酒液会受到影响。
我想不出来,真的想不出来。给了别人容器,别人付出代价,之后继续把容器作为首饰佩戴并且没有回收的年限。还有那些年数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配搭的时间,那么干什么要特意用合同来写下?
而最让我在意的一点是,缪徊说有人心甘情愿的来让他做材料,难道只是为了首饰?缪徊的首饰尽管美丽,可要付出过多代价的话,也没有谁会是心甘情愿的吧。
我看着缪徊,目光闪烁不定。我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从这里离开。
“告诉我你的材料,缪徊。”我说,“如果你用的是人来作为材料,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呵…”缪徊轻轻笑了,“你还是把我看得那么恐怖。告诉你也无妨,这样也许不用我的强迫,你也会心甘情愿的奉上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