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店里之后，缪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一边嘲笑我，一边做他的首饰。我也乐得他装傻。两个人就这么沉默无言，他做他的首饰，我画我的画。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我们的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
到了12月23日，规定日期的前一天。我很早就到了店里，撸起袖子就开始赶工。能提前完成的话，明天就不用来缪徊店里了。夏生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涵夜店里圣诞夜有狂欢，让我到时候过去。想想也真是有日子没去了，到时再叫上凌君，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一边这么想着，手中的动作也流畅许多，人投入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我连缪徊什么时候下的楼都不知道，他也好心没打扰我。一上午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去，画下最后一撇色彩，我放下手中画笔。
看着眼前呕心沥血画出的作品，不自觉的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还差一点就完成了。这幅几乎完全按照缪徊的意思画出的橱窗背景，是我有史以来画过面积最大也最复杂的画作。幽深密林中，繁复藤萝相互缠绕，朵朵暗色花朵点缀其间，安静美好得如同希腊传说中的月光森林。水汽缭绕中，是一个令人迷醉的……
“叮铃…”一阵门铃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维。我和缪徊同时抬头望向门口，难道是顾客上门？
随着推开门的动作，看到的，是一抹刺目的红。
红色高级皮草下，一双只着丝袜的纤细小腿暴露无遗。随着亮红色细高跟鞋的走动，火红柔软的裙摆涟漪一样荡漾着。涂着朱红色丹寇的纤纤玉手，扶着头上红色欧式礼帽，来人抬头，不出意料，是一张妖艳美颜。
“缪老板，我来取首饰了。”涂成鲜红色的樱唇微张，声音柔媚，百转千回，连我这个女人听了，都不禁感到骨头一酥。
“赫小姐这样守时，跟上次还真是不太一样。”缪徊连站也不站起，就那么托腮坐在工作台边，一点也没有要招呼客人的样子。
知道这种人一般都是大客户，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在旁边听着。放轻脚步，打算悄悄从缪徊身边溜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清眸，留在这，一会儿有好东西给你看。”他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好东西？是红衣美女的首饰吗？我内心有些激动，这种有钱人定制的首饰，肯定是精品！
“缪老板，现在可以给我看东西了吗？”红衣美女似乎有些着急。
“一会儿就拿给你”缪徊懒洋洋的说，一边指了指我：“这是我店里员工。”
可是美女蹙了下眉：“缪老板，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这店里的规矩还不是我说了算。”
“可‘藤萝’在给客人看首饰时，永远只有两个人，历来不就是这么做的么？”美女有些为难。
我看不下去了，首饰不看可以，场面尴尬的话就很难堪，于是对他说：“缪徊，我要出去吃饭了。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缪徊把目光从美女身上收回来，蓝宝石一般的双眼盯着我：“叫你别动就别动，再废话扣你工资。”
之后缪徊站起，慢慢渡到美女面前，口吻轻蔑的说：“我的首饰，从来都不是只用钱才能买得到。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应该准备好了报酬，是吧。”
那位姓赫的小姐，尽管身上是无比张扬的红色，但在缪徊面前却显得卑微又懦弱，她低了头，细声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办，给我看首饰吧。”
缪徊于是干脆的转身上楼，连眼神都懒得浪费一个，片刻就拿下来一方首饰盒子，看形状，应该是项链。他伸出手，把东西递给赫小姐：“自己看吧。”
这哪里是招待客人的态度！我有点起火，瞪了一眼缪徊，看到的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冷漠表情。怎么回事？这是卖东西么？有这样卖东西的么？顾客才是上帝，缪徊你在这里充什么大爷？
赫小姐好像有些激动，手微微抖着，打开了盒子。
纤白玉手，挑起一丝铂金细链，慢慢往上，忽然红光一闪，我不得不眯了下眼睛。
在看到那根项链的坠子时，我有种错觉，以为那是一滴正在下滴的血。
形状，光泽，纯粹，无一不完美，无一不精致，仿佛正在流动的新鲜血液，还残留着拥有者的心跳。这美得不真实的挂坠，是一粒有一半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不，也许不应该说是宝石，宝石没有生命，宝石没有这种生气。
赫小姐周身的红色，在挂坠的映衬下，几乎可以说是苍白，甚至有些滑稽，就好像不入流的插画与真正大师的杰作挂在一起的强烈反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妖艳的红色，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开采出这种稀世珍品的宝石？
与两个女人的惊讶不同，制作首饰的缪徊，却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拿了东西就赶紧走。”缪徊赶人一样的说着这么一句，就快步上了楼，把他的顾客和员工留在了店里。
赫小姐有些愕然，可是转而又黯然一笑，摇了摇头，没说话，收起项链就离开了，剩我一个人在店堂里。有点迷糊，缪徊以前对客人的态度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一样。我有些无奈，只能先自己出去解决了午饭，毕竟民以食为天，人家怎么待客是人家额事，明天我就走人了，还是别问太多的好。
等回到店里，缪徊还没有出现。我叹口气，踏上楼梯，有必要跟缪徊说一声，下午画差不多就能完成了，圣诞前夜我要清帐。
缪徊没在客厅，说实话，除了当初装修的时候，我几乎没怎么上过楼，毕竟是人家住的地方。于是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
是不是在卧室？如果缪徊休息的话，还是不要打扰的好，等他睡醒了下楼，再跟他请假也不迟。在快要下楼的当口，忽然撇到了客厅桌子上的一叠东西。
合同？我走过去，小小的看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商业间谍，而且做首饰还需要合约，我倒是没听说过。
眼看四周无人，我悄悄的拿起那叠材料的第一份，细细看来。
顾客名称……首饰样式……价钱……价钱？！
这是…什么价格？！
瞳孔因为吃惊而放大，我的头“嗡”的一下就炸开了。缪徊他卖的是什么？！他卖的是什么？！我急切的翻看桌上其他的合同，越看越觉得心寒。
拿着合同的手在颤抖，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血色从脸上退下去的感觉。
“‘藤萝’里除了客人以外，店员永远只有一个人。”“我的首饰，从来都不是只用钱才能买得到。”“首饰这种东西，不能乱戴。”“首饰的意义在于……”
头脑里不停闪过缪徊说过的话，加上眼前的这份合同，我瞬间就明白了。缪徊是个骗子，他明知道…他明知道…
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
“员工不能偷看老板的东西，这种职业操守都没有，老板不想给工资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开始拼命挣扎。“缪徊，你放开我！让我走！”
他收紧手臂，箍得我腰上一阵疼痛。缪徊低下头在我耳边说：“清眸，看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是想走就能走的么？呵呵，好不容易找到的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他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就在我呆愣的一瞬间，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手臂，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注射了进去。
缪徊的唇，从耳边滑到我的左颈，在我昏过去的一瞬间，他吻了下来。
“你是我留给自己的圣诞礼物，清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