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库房，很快，莫语等人也带着大批食物和水赶到，见着柳直与颜喜判若两人的装扮，众人愣了愣，若不是柳直的黑枪太过扎眼，莫语第一眼还真不定能认出是他俩个。
不过，莫语似乎因此受到启发，招呼大部队开进库房，他们手里的兵器都是“灵兵”，假若有“灵能”在身，威力甚至比柳直的黑枪还要恐怖，现在却不过是一堆连赤犬妖表皮都难以破开的废铁，因此，在他的带领下，二十几名侍卫几乎将库房洗劫一空，无不换上了最锋利的兵器和最坚固的甲胄，只是因为库房内的装备驳杂不齐，整个队伍再没了那统一制式的肃然严整，反而像是一群毫无纪律的游散强盗。
密道设在阁楼之下，说是密道，其实也就是一间四五十平的地下室。
此时这个灯光昏暗，臭味弥散的狭窄地方正挤着七八十名幸存者，个个无精打采，神情颓然，直到见着莫语等人出现，原本了无生气的人群一下激动起来。
“莫大哥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好小子，我就知道，他不会被赤犬妖吃掉的。”
“莫大哥，快，我妈要撑不住了，先给我些水。”
七八十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纷纷快步围绕到莫语身边，七嘴八舌问着外面的情况，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莫语等人手里的水和食物。
莫语让莫言带人将食物均等分发下去，每人一份，不可多，更不可少，因为密道内空气不能流通，自然无法生火做饭，所以他们这次带来的全是干粮，根本不够吃几天的，一次给多了，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忙完了这些事情，莫语才与柳直来到十数名华服裹身的人面前，这些人无不是莫府的老爷夫人、小姐公子，当中神情颓丧，双目自莫语等人出现后才稍有点神采的中年男子，正是莫家家主莫隽。
人群缓缓分开，莫语走至莫隽面前，躬身施礼：“老爷，莫语不辱使命。”
莫隽急忙扶住了他，面部肌肉因为激动而微颤着，老怀欣慰道：“好，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说到这，他轻轻拍了拍莫语的肩膀：“莫语呀，这次你救了整个莫府，功不可没，老爷暂时也没什么可赏你的，等赤犬妖退去了，一定论功行赏。”
莫语面露羞愧，将一身黑甲黑盔的柳直让出来，道：“老爷，能够取回食物和水，并不是我的功劳，若不是这位兄弟出手相助，我和弟兄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密道外包括杂院的所有赤犬妖，都是他一手剿除的。”
莫隽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中，那日出现在莫府内的赤犬妖何止百头，以一人之力屠空剿尽，这得什么样的实力？他看向柳直的眼神中不由带着一丝狂热，嘴唇轻颤着问道：“这位壮士，您的灵能……？？”
“我并没有灵能。”柳直实话实话，话语从钢盔内透出，显得冰冷异常。
莫隽的脸上泛出浓浓的失望，他会错了柳直的意思，他以为柳直是未曾失去灵能的特例，不然怎能杀光那百多头赤犬妖，哪知道，这神秘高手的灵能也消散了！
“那您怎么会？”莫隽下意识地问。
虽然莫隽问得很模糊，柳直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淡淡道：“院外只有七头赤犬妖，不过，没有莫语兄弟的协助，我也并不能轻松的除去他们。”
见莫隽满脸不解，柳直也懒得跟他解释，这些事情就让莫语去头疼吧，他看出来了，莫隽显然有些不相信天地间的灵气是真的消散了，他还臆想着重回下位灵尊时的辉煌与荣耀，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从这种失落中走出来的。
与颜喜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掏出面饼，柳直一面填饱肚子，一面观察着密道内的情况。
他最先看到的自然是莫青竹，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是数人之间还是万人中央，这个绝美的女子都让人无法忽略。
此刻的莫青竹，着一身大红嫁衣，与侍女柔儿蜷缩在墙角的地上，凄清冷落，黯然神伤，那无助茫然的模样，别说普通男人，就是见惯各种绝色的柳直，也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呵护疼爱。
好不容易压下上去与她说说话，哪怕是随便打个招呼也行的冲动，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令柳直失望的是，他并没有见着张婶那熟悉的胖脸，莫府绝大部分的幸存者都藏在这密道之中，像颜喜这样的幸运儿，又能有几个？
虽然并未看见尸体，但柳直不得不承认的是，能见着婶婶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哪怕早已做好了准备，在事实临至的这一刻，柳直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他重重咬了一口面饼，感觉有些难以下咽，灌了一口水，将面饼咽下的同时，泪水也顺着冰冷的钢盔流入了身体，在这夏初的季节，他突然感觉莫名的寒冷。
“婶婶，您一路好走，您放心，侄儿若能寻到嫣儿与叔父，一定照顾好他们。”柳直在心里暗暗承诺，他这一辈子做过很多承诺，有些转眼即忘，有些至死不放，而这一个，无疑是属于后者。
等到情绪渐渐平静，柳直将剩余的九块“玉肉”磕豆子一般丢进嘴里，一边感应着骨骼的变化，一边漫无目的的四下瞧着，突然，他双眼圆睁，胸中冒出熊熊怒火，一张熟悉无比，哪怕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脸庞进入视野。
“王胖子！”
柳直恨得牙痒痒，看着王胖子笑眯眯的享受着自己拼死拼活换来的食物和水，并恬不知耻的让身边的小妾去恭维旁边一个冷冰冰恨不能用屁股对着他的莫府侍卫。
“婶婶都死了！这种人渣怎么还能活到现在？”柳直越看越火，三年的压抑与屈辱，参合着张婶过世的悲伤，让他几乎陷入暴走，“蹭”的从地上站起，黑枪倒提，在坚硬的地面哧溜出一道耀目的火花，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的朝着王胖子走去。
密道中所有人，包括还在跟莫隽绘声绘色描述与赤犬妖战斗画面的莫语，心不在焉小口吃着干粮的莫青竹，专注把玩着刚刚得手弩弓的颜喜，都抬头看着恍若地狱中走出的柳直，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中迸射出的骇人杀意，以及那仿佛在黑甲黑盔上疯狂吞吐的怒火。
“他要干什么？”每一个人都在心底问。
颜喜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抖动着身上沉重的千叶甲，抽出那柄漆黑如墨的匕首，端着弓弩，大步跟上柳直。他当然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方，就算柳直是要与在场的所有人为敌，他也知道该站在哪一方。
紧接着，莫语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起身的还有莫府仅余的二十几位侍卫，但他并没有走上去，双眼死死盯着柳直，拳头下意识地攥紧，额角浸出冷汗。
整个密道的人都缓缓站了起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黑甲黑盔，犹如杀神临世的男人身上。
王胖子起先还并没有注意到柳直，只是在整个密道突然变得落针可闻的时候，他感觉四周的空气一滞，全身毛发根根乍起，猛一抬头，是一道足以刻印进他灵魂深处的冰冷眼神，几乎就在一瞬间，他瘫软了下去，呼吸急促不止，大股大股的冷汗滚滚而下，全身力气似乎完全被抽空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茫然。
“王松，你还认得我吗？”
一声几乎将耳膜震穿的怒吼陡然发出，离王胖子尙有数步距离的时候，一道黑色闪电在昏暗的密道中划过，带着浓烈的愤怒与杀机，柳直的黑枪，稳稳停在面若死灰的王胖子额前。
“你，你，你，你……”王胖子感觉一丝冰凉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下，染红了眼前的景象。他连续你了四次，也没能将后话接出，想要撑起身子镇定一下，却发现双手上满是湿漉的汗水，溜滑不已。
“你，你是谁？”第六次后，王胖子终于问出了这个除了颜喜外，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要你命的人！”柳直狰狞大喝，右手回收，蓄势待发，森寒的枪尖刚猛地送出。
“等等！”正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娇喝骤然响起。
柳直目光一凝，指尖大力抖动，“呛”的一声，枪尖顺着王胖子肥胖的脸颊划过，溅出滴滴血液，刮着他的耳垂，狠狠钉在坚硬的墙壁之上。
“啊！~~”
王胖子凄厉的惨叫一声，原以为必死无疑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想要抱住柳直的腿悲呼哀嚎，却被后者一脚踢开，他只得跪在地上死命磕头，声泪俱下的不住讨饶。
“闭嘴！”
柳直狂吼一声，将王胖子吓得浑身一颤，再不敢磕下去说下去。此时的他涕泪交缠，再混上一脸的血迹，就连裆处都被大片水渍染湿，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致。
被吓得尿裤子了！这在平时定然引起哄堂大笑的一幕，此刻却没人觉得好笑，气氛沉默得让人窒息。
柳直转头，看着方才及时出声的莫青竹，这个女子此刻一脸无畏与坦然，只是眼眸中那一抹惊疑不定怎么都掩藏不住，想来她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能让这个出离愤怒的黑甲男子断然改变决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为什么你会出声？”柳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不解，他疑惑，他在压抑着满腔愤怒。
“为什么，是你？”柳直一字一句的再问。
莫青竹神色复杂，下意识地低垂螓首，不敢与柳直的眼神相对，旋即，她又毅然抬头：“他是我们莫府的人，是我们莫府的管事，不论是以前那个时代，还是现在。”
柳直皱死眉头：“你要为他出头？”
莫青竹犹豫了一会儿，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也许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过他。”
“哼，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这总该有个理由吧。”
柳直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几欲癫狂：“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给他一个理由？这三年来，他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够我将他凌迟一万次。你要我给他一个理由，那你也给我一个理由！我怎么就不能让他带着遗憾与恐惧死去，怎么不能？”
莫青竹哑口无言。
“王松！”柳直狠狠一脚踏在王胖子的胸膛上，枪尖直指他的咽喉，喝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想没想过，有一天你竟然会被我踩在脚下，会向一个你百般凌辱过的家伙磕头，既然敢做，你为什么就不敢担当，你的脊梁呢？你的骨气呢？”
王胖子哪儿还敢回答，仰躺在地颤栗不休，眼神瞄到一边的莫青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即痛哭哀求道：“大小姐，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在莫府二十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我失去了价值，你们就把我舍弃，天理何在？人情何在哇？”
莫青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可以说服自己再求柳直一次，但这个男人会答应么？他会因为自己就放下这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么？
(剧透，下一章是高潮！弟兄们，用推荐票让高潮来得更猛烈些吧。吼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