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平静的看着她,“你我身为同族,理应照应。分内之事而已。”
“分内之事?好一个分内之事。。。”那女狐忽而仰天大笑,笑至最后竟淌下了两行泪来。“你可怜我?你竟然是可怜我?我雪璃活了三百年了,何曾受过别人半点轻视?我此生就算灰飞烟散,也用不着别人的半点乞怜!”
她眼中淌着泪,但语气顿挫,掷地有声,丝毫显不出悲伤哀怨。看到她这副神情,青鸾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生出些难过来。这女狐三百年来定然是过得十分不易。苦与妹妹相依为命,但亲人终逝,孤单单留下她一人。她想是除了仇恨,再想不到能活下去的理由了。狐妖本就野性难驯,逢此变故,怎教她再与宿敌相安无事?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怨必有恨,有仇必有债。。。对对错错,恩恩怨怨,这其中纠葛不清,怎叫人能分得清楚?
飞廉心底一颤,过了许久才说,“那教如何才能消解你心中所怨?能让你不再害人?”
“除非你有本事杀了我。。。”她张嘴怒喝,可说到这里,那女狐突然顿住了,她神情黯淡了下来,眉头紧拧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徒然又说,“还有。。。或者帮我找到我妹妹。”
“如何找?”青鸾与飞廉面面相觑。
女狐凝眉说,“我知道九天之上有个宝物叫九转命盘。上面写着世间万物的过往来世。。。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还是不好。。。”
“九转命盘?”青鸾眉梢一颤,说,“此物乃九天圣器,万物天机命理尽在其中,别说是我等凡尘俗子,就算是九天诸神,也难窥视一二。”
女狐听青鸾如是说,便略带惆怅地笑了,她微踱着步说,“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甚是勉强。做不到便做不到吧,就当我从未提过。。。”
“你此生可就这一个愿望?”飞廉又问。
女狐茫然的点了点头,“除了我妹妹,我再无挂念之事。”
飞廉眉头深深的凝在一起,眼神闪烁不定。过了良久,才徒然扬声说,“好罢,我答应你。我帮你找到你妹妹。”
青鸾一脸诧愕的看着飞廉。先不说此事难易,仅仅是“九天”二字,就够让人望而生畏的了。九天之上,就算是一件小小的器物都编排有序,管理甚严,更别说是堂堂圣物九转命盘了。这其中利害他应该是知道的。那飞廉想做什么?权宜之计?还是真的被这女狐魅惑住了?
妖狐听飞廉答应的如此干脆,脸上也渐渐显出疑惑。一双清眸直直的盯着飞廉,责问道,“你想戏弄与我?”
飞廉嘲弄般笑着,说,“你可信,也可不信。若是没把握的事,我是绝不会轻易允诺与人的。我信我自己。。。”见女狐依旧半信半疑,飞廉便接着说,“我师父上仙无瀛想必你是听过的,他九宇之内无所不能,连天帝都要敬他几分。若借用一个小小的九转命盘,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小的九转命盘?青鸾很是佩服自己的这位师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信口开河?他这是无知到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巧舌如簧想诳这女狐一通?若是前者,那他也忒不知趣了,竟连九天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后者,那这番作为,就难免无良缺德了些。
女狐想是不知道这飞廉的本性,听他如是说,脸上愠怒一扫而空。她上前一步,急迫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飞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绝不食言!”
女狐目光烁烁的盯着他,她一伸手,霎时,原本死死缠绕着飞廉的那些篦条如同有了生命般,朝两边散去。飞廉得了自由,扶着石壁蹒跚的站了起来。
女狐一甩衣袖,凛然说,“你若是办不到,我便是做了鬼,也会缠着你不放!”
飞廉揉了揉双臂,而后捧起石桌上的青鸾,放进自己的背袋里。对着女狐说,“我叫飞廉,原籍佛伦山。。。若是真不幸有那一日,你做了鬼也好来找我。”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说,“我小师妹的原身可在你这里?你留着想也没什么用处,还与我罢。”
女狐衣袖一挥,忽而一阵厉风朝飞廉射来。风中似还裹着一团绿色的东西。飞廉伸手一接,可不就是那只若手掌般大小的青鸟?
只听那女狐又说,“臭道士!永远别忘你今天答应了我的!我给你十天时间,我只可保青州百姓十天无虞,十天后可就别怨我做出天理难容之事!”
飞廉微点了点头,正色道,“绝不会忘!”
其实有些事就是这么简单,就像他们此番遭遇。起先青鸾觉的他们必死无疑,可不曾想单单靠了飞廉这张并不算灵巧的嘴,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直到青鸾化了原身,还是觉得自己身在云里雾里。
飞廉拉着青鸾出了山洞,此时头顶那片浓云翻滚的天上突然射下一道金光来。飞廉带着青鸾御剑而起,顺着那道金光飞冲直上,破茧而出。
霎时一片清明。湛湛蓝天,朵朵白云。晴日高悬,正当旺时。
远远的看见一众师兄们御剑而来。飞廉急忙迎上。
知墨见飞廉一身衣袍破损不堪,脸上也带着伤,于是连声问,“伤势如何?”
飞廉摇了摇头,说,“无碍。”
见他沉着冷静,中气十足,不像重伤。又见躲在飞廉身后的青鸾缩头缩脑,看不出受伤的样子,知墨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大半。
宋榛开口问,“那女妖如何?如今身在何处?”
飞廉望了眼脚下的浓云,说,“你看看她这烟瘴。。。此妖甚为厉害,仅依靠我们一众兄弟,想也是难以将她制服。待我们回去再好好商议吧。”
知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问,“那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飞廉凝眉不答。他复又望着青鸾,青鸾急忙将头缩进了飞廉的背后。这要她如何开口?难道说飞廉拿师父做幌子跟人家做了交易?还是说飞廉缺德无良,诳了人家?这不管哪一句话,想必都会让几位师兄火冒三丈。自己何必惹这个麻烦,还是等回去后,让飞廉自己解释清楚吧。
此时其中一位师兄怒不可遏的望着脚下,说,“管她有通天的本事,看我们不去将她杀个干净!”说着就要破障而去。
飞廉急忙拦住说,“此事不可草率。这其中另有内情,等我回去后再一一讲明。”
“什么内情?”不光几位师兄,连青鸾也是一脸迷茫的望着飞廉。
飞廉眉头已然拧成了一道道沟壑。他望着脚下滚滚黑云,说,“此妖狐不过活了三百年,怎会使出如此法障?我觉得这其中另有妖邪作祟。这事得调查清楚,谨慎而行。”
青鸾眉梢一动。另有妖邪?
适才与那女狐一番交涉,只觉得她张狂无惧,哪里像是被人操纵的样子?飞廉又不说老实话。青鸾暗想。
宋榛嘴角扯了一丝笑出来,淡淡的说,“好罢,那此事回去再议。”
说罢便反身,领步在前走了。
其余师兄们见这个最拿事的人都回了,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于是陆陆续续的便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