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喜接过于星给的钱的时候,没有说谢谢,只是拥抱了她一下。只有体味过人情冷暖的人,才能明白朋友的珍贵。
她爸爸昏迷了三天才醒来,颜喜和妈妈正沉浸在喜悦中时,医生又带来一个坏消息,她爸爸不能再站起来了。
郑斌离开D市之前来医院探望过一次,他掏出一张卡给颜喜,颜喜没要。她反而想把钱还给他,但郑斌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颜喜坐在病床前,看着睡着的爸爸,想起他健康时候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哭。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拿起水果刀想要削苹果,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怕吵到爸爸,忙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去接。
“你这丫头,出这么大事情都不告诉我!”郑明澈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但不等颜喜说话,他的语气就软化下来,问:“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颜喜听到他说第一句话时心里就涌起一种莫名的委屈感,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不用你管!”郑明澈听了不但没气,声音反而更加温和:“你别太难过,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万幸了。我让爷爷给你钱你怎么不要?”“我不想欠你们太多。”颜喜已经控制住情绪,吸了吸鼻子说。“又不要你还!”郑明澈的声音又提高了,“跟于星你就不会这么客气,至少我也是你的朋友吧?”颜喜不出声,又听见郑明澈说:“要不要我过来帮忙?”“不用麻烦了,我应付得过来。”颜喜说了一些谢谢他之后就挂了电话,转身走回病房里,看见爸爸已经醒过来了。
颜喜知道爸爸一直忍着伤痛不和她说,心里还对她和妈妈怀有歉意。所以在爸爸面前她一直和颜悦色的,不说一句让他难受的话。她带着浅浅的笑容走过去,问:“爸爸,要吃点水果吗?水呢?”她爸爸轻轻摇了摇头,说:“你坐下陪爸爸说会儿话吧。”“好。”颜喜拉过椅子坐下。“阿喜,以后爸爸就成了你和你妈妈的累赘了。”“爸,”颜喜每次看到爸爸流露出来的那种满怀歉意的眼神,就会觉得心痛,“您胡说什么呢,好好把伤养好,我和妈妈不能没有您。”她爸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这些天来他一改平时酒后絮叨的习惯,变得沉默寡言,颜喜刚才听到他说要和她说话还有点高兴,现在只能默默的帮他盖好被子。
晚上颜喜和妈妈在爸爸的要求下一起回家。她和妈妈在爸爸出车祸后就一直轮流守在病房,难得一起回家一次。坐公交车上的时候,妈妈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才低声对颜喜说:“那个司机找到了。”颜喜这段时间根本忘了想这个肇事司机,现在心里才升起一种恨意,问:“他这是犯了肇事逃逸罪!他现在在哪儿?”“在公安局。”她妈妈脸上流露出悲伤、气愤和无奈交杂在一起的表情,“今天我上班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公安局那边说他赔不出多少钱来。”“哼,有钱开车撞人没钱赔,就算他赔了照样要坐牢!”颜喜冷笑着说。“本来你爸爸那天就喝了酒,他要赖你爸爸乱穿马路,我们也没办法。”她妈妈好像老了好几岁。颜喜想到家里的情况,明白妈妈更希望能得到一些赔偿,至于判刑,她已经不是很在乎了。“妈妈,不管爸爸有没有错,那个司机肇事逃逸是事实。”颜喜除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妈妈把脸埋在腿间,喃喃说:“如果我帮你爸爸买过保险就好了。”颜喜的爸爸没有固定的工作,一直都是帮人打零工,妈妈的苦处颜喜心里都明白,所以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个说妈妈什么。
“妈妈,没事,还有我呢。”颜喜不知道除了这句还能怎么安慰妈妈。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妈妈脸上还是路出一点欣慰的笑容。颜喜自己心里也得到一点安慰,没错,她现在是帮不了妈妈什么忙,但她以后会努力赚钱来赡养他们,她不会再让他们吃苦。但妈妈稍后说的一句话让颜喜知道她欣慰的真正原因,她说:“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男孩家境真的不错,你要好好把握,以后就不用像妈妈一样,活得这么辛苦。”
颜喜哭笑不得,她现在不想说忤逆妈妈意思的话,但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图郑明澈什么,她从未有过他是她的依靠之类的想法。
那个司机被判刑那天,颜喜本来想陪妈妈去,但最后还是留下来守着爸爸。她知道今天之后,车祸这件事在别人眼里就算是结束了。但它留给她们家的伤痛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除非她爸爸能重新站起来。
于星在得知这件事后中途赶去陪颜喜的妈妈,回来跟颜喜说:“我真的恨死那个司机了,他认罪道歉有什么用,我真想给他两耳光。”颜喜苦笑一声,做什么都挽救不了他犯下的过错。于星拉开包把两张火车票递给颜喜,说:“阿喜,我帮你买好票了,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读书,以后找一份好工作才能真正帮到你爸妈。”颜喜在别人面前可以伪装得很坚强,但在于星面前就不行,才听完她的话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接过车票说:“我都没有给你票钱。”于星有点生气,说:“你总是这样,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我把以前你给我买东西的钱都还给你啊?”颜喜笑了笑,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说得好听是不想占人便宜,不好听其实就是为人小气,什么都要斤斤计较得清清楚楚。至少和于星不能这样。
见她接过票,于星放心了,说:“那你这两天抽空把东西收拾好,三天后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火车站。”颜喜听话地点点头,虽然不放心爸爸和妈妈,但她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任何困难都不是放弃学习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