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忐忑与期盼中度过了三个月,三月以来我半步不出冷月小筑,一切事务均在房中,包括吃饭也是让若梅和若竹送来,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那日来落月坊找我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若松,因为想着入宫的事情一直没有注意,现在才想起来,若松向来做事最认真,如今无故失踪,太不寻常了。
我问若梅,若梅也是摇头不知,只说若松一日回来后将我送她们的银票交给若竹说要好好保管,等我年龄到了从宫里出来后再还给我,又说这几日有事外出,可能不会在冷月小筑,要两个妹妹好好照顾我。
虽有万千疑问,可我知道若松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便也不再想她的事情。
冷月小筑越发的冷清了,孙妈妈住在了落月轩,而莫问,也在昨日随墨哥哥走了。
昨日,想到昨日,我的心又隐隐痛了起来。
因为害怕见到墨哥哥,我推说自己有事,一早出了门,让孙妈妈代我送莫问。莫问哭喊着不让我走,我终是狠了狠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其实我并没有走远,在附近转角,看着墨哥哥来,看着他将又哭又闹的莫问哄笑,随后跟着他上马车,看着他不停回头望向院内,那没有笑容的脸上带着期盼,然后转向失望,低头和若梅说了几句话后终于死心,放下马车的帘门。我静静看着那辆载着两个我至亲的人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纵使再见,也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吃了几口后,我再无胃口,就让若梅将碗筷收下,若梅看着我几乎没有动的饭菜,轻叹一口,说道:“有些话,本不该说,可见姑娘这样,也许说出来才是对姑娘好的。”
我看了看她,说道:“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多弯了?”
若梅抿抿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定,说道:“昨日萧公子来接莫问的时候对我说,让我好好看好这冷月小筑,说若有一日姑娘未达心愿而从宫里放了出来,也还有个归宿。而他……他也会在这里等着姑娘的回来。萧公子让我不要将这番话告诉你,可我瞧着姑娘对萧公子似是有什么误会,萧公子是真心待姑娘好的。”
这个傻丫头,竟以为我是在和墨哥哥闹别扭,可这番话说出来却是让我震惊万分,我一直认为墨哥哥恨我入骨,没想到事情至此他竟还说出愿意等我的话,真是个傻瓜,我不会从宫里出来的,永远都不会。
我轻摇下头,说道:“我现在可没有时间烦心这个,我在想明日入宫的事情,你说,我该梳怎么样的发式好?”
一句话转移了刚才的话头,若梅也转而兴致勃勃的为我研究起明儿的发式来。
我只能说若梅与她的姐姐不同,我入宫后只是内侍宫女,纵使是秀女也断没有自个主张衣饰发式的道理。这些若松一定知道。
到了第二日,若梅拿着厚厚的裘衣进来时,我才知道,外头竟然落雪了。若梅一边给我披上衣裳,一边嘟囔着说:“今年的初雪下得可真不是时候,偏选了姑娘入宫的时候下,这天寒地冻的,马车里又没有个暖炉,可怎么是好。”
我笑了笑,说道:“我入宫可不是去做娇滴滴的大小姐的,落雪是好兆头,许是上天告诉我,我会一帆风顺呢。”
若梅说道:“我们倒为姑娘担了三个月的心,现下看来,姑娘可比我们都看的开。”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比谁都看得开,却是因为这条路是我自个选的。
我往冻红了的双手上不停呵气,若梅赶紧往屋外催着若竹生暖炉,不一会,若竹就提着暖炉走了进来,屋子里一下暖了许多。我望着忙里忙外的姐妹俩,鼻子莫名的发酸。
回了回神,我问道:“若松还是没有消息吗?”两人顿了顿,脸上均黯了下来,摇了摇头。
我紧了紧眉头,心里隐约觉得有丝不安。
若竹说道:“姑娘,姐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既然将银票给了我们让我们等姑娘回来,那她也一定忠心于姑娘的,我们姐妹绝不会背叛姑娘!”
我知道她误解了我的意思,说道:“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我只是担心若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入宫后,要有什么事情只怕是有心无力,若是若松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去找找萧公子,我想他会帮你们的。”
她们点点头,我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出了门。
到达县衙的时候,已经来了一些人,因为内侍宫女是由各县挑选后统一出发,所以这些年龄相近的姑娘们聚到一起,虽互不相识,也马上便熟络起来。
我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做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人群。
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没有理她。她却凑了过来,轻声喊了我一声,这一声,着实让我一惊。
她唤道:“姑娘,是我。”
我忙转过脸,果然看到了失踪三月的若松。我惊呼道:“若松!你怎么在这?”
若松急忙掩住我的嘴,看看那几个说话的姑娘,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姑娘,我如今叫雪珠。”
“雪珠?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做什么了?”我心中想了千万种若松离开的原因,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并将与我一起入宫。
若松慢慢向我诉说了事情的经过,我终于清楚了若松失踪的原因。
原来那日从落月坊离开后,经过县衙附近时,若松正碰见县丞李大人被几个人拦轿,上去瞧了瞧发现原来是此次要入宫的雪珠家人,她们的女儿雪珠被选为内侍宫女,可是偏偏此时失踪,雪珠家人说临行前有人送来一封信,让雪珠去县衙一趟,结果便没有回来过。雪珠家人便着急向县丞要人,说入宫尚有数月,为何扣留雪珠。奈何李大人对天起誓说根本没有差人送信给任何人。如今两方皆如热锅蚂蚁,雪珠家人为失去雪珠的消息而着急,李大人更是为少了一个内侍宫女而担心起项上乌纱。
若松于是等人群散后找到李大人,说可以解决李大人的当务之急,那便是偷梁换柱,若在正式入宫前仍是找不到雪珠,便由若松顶替雪珠的名字,凑齐入宫的人数。
李大人见有人自愿顶替,自然是万分愿意,雪珠家人无法,便也只能答应。
那日若松回去将银票给了两个妹妹后,便是去了雪珠家。
若松开心的诉说着,最后庆幸的说道:“真是机缘巧合,让我能继续与姑娘在一起,上天真是待好我。”
我抿嘴笑笑,盯着她的脸说道:“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松愣了愣,微红了下脸,低下头说道:“果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姑娘。”
我笑笑,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说道:“我也是有丝疑惑随便说说,你倒是什么都招了。这么说,那封信果真是你送过去的?”
若松点了点头。
“那你到底把那丫头藏哪里了?”
若松一听倒是急了,连忙说道:“哪里是我藏的她呀。她本就不想入宫,我们……我们只是一拍即合罢了。不然哪会那么好,任由着我胡闹?”
我正色道:“你也知道是胡闹!之前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入宫凶险的话,如今你自己倒趟了这浑水!走!趁还来得及,把那雪珠找来,赶快换回来!”
若松一听,慌了神,赶紧拉住我,低声求道:“姑娘,一切已成定局,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赶我回去,求求你,就让我陪姑娘一同入宫吧!”
我下定了决心不让若松陪伴,若是她在旁,我的计划多少会有些束缚。于是说道:“还不是定局,你刚才说了,李大人答应真雪珠回来便可以放你,快去!”
若松急得已经哭了出来,颤声说道:“来不及了。我已经让雪珠随她的心上人离开了!”
我楞住,紧抓住她的手一松,她反手握住我,说道:“姑娘,我和那雪珠姑娘各有所需,你就依了我吧!”
我现在明白,怪不得雪珠家人也能爽快答应若松替了女儿,只怕这家人全都明白
事已至此,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我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如此了。”
既然事情有变,那我只能将可能存在的束缚为我所用了。闪过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我是极度的痛恨自己的,毕竟若松是担心我才执意选择这条路。我却只为一己之私想着如何利用好她,甚至方才要推她去换人,要知道,那真雪珠要是给寻回来,必定会痛恨若松的出尔反尔,说不定就会来个鱼死网破,供出若松,那李大人多日无处发泄的郁结便会全撒在若松身上。我禁不住身子一颤,之前做杀手心狠手辣,却只限于陌生人,如今还未入宫,就已经步步为营,对身边人下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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