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已经过了晌午却还没停。
秦瑄提起茶壶准备斟一杯茶,提起时方发现壶中空空如也。小荷今天没有送荷叶水来,秦瑄忽然想到这点。
抬头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雨,都过了晌午了,她还没来,心里瞬时如这茶壶一般空,才短短的半月,就已经习惯了她天天送苦涩难以入口的荷叶水来,习惯了每天与她寒暄一会儿,再习惯了看她离去的背影,原来自己已经开始挂念她了。秦瑄叹了口气,放下提在手中的茶壶,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焦急。
就在今天早上,秦瑄听苏雪说,昨晚在西湖边上发生了一起命案,经忤作验尸,凶手使用的是青城派剑法,而死者也是江湖中人,是一宗帮派恩怨,可是一想到时青城派所为,秦瑄就隐隐有些担忧。
“表哥。”苏雪还没踏进书房就已闻其声了。
“何事?”
“小凌刚刚送东西过来了,猜猜是什么!”苏雪跳到他的眼前,双手背在后面,眼睛向他眨巴眨巴。
“荷叶水。”秦瑄一笑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是啊,你说这小荷姐姐怎么天天送这东西来?”苏雪怏怏道,她是大夫,在她的眼里这嫩荷叶实在没有多大的药用价值。
“那小荷为什么要将你爹少收她的药钱还过来?”秦瑄反问,顺手将苏雪手上的竹筒拿过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将嫩荷叶送过来?”苏雪反驳道,对于小荷的这种行为,她替柳纤纤有些着急,在男女感情方面这表哥真的是一点都不开窍!
秦瑄将杯中的水缓缓饮下,才不紧不慢道:“不是说这水有多珍贵,而是在于她的一片心意。”
心意?苏雪在心中反复体味着这两个字,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看来自己还是得给表哥提个醒,“可是她天天送东西给一个男子不太合适吧!”苏雪说得很委婉。
“小荷姑娘不是这样一般拘于世俗的女子。”秦瑄将折扇打开,轻轻扇着,窗外还在下雨,屋内没有一点暑气,他感到不自在是都会下意识地摇摇手中的扇子。
“话虽是这样说,若不是对一个男子有好感,也不会这般吧。”苏雪直接说开。
秦瑄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将手中的折扇收了往苏雪头上轻轻一敲,笑道:“小雪你什么时候学会拿表哥开心了?”
“我拿表哥开心,表哥下手忒重了点吧。”苏雪揉了揉额头嘟嘴道,知秦瑄不喜欢这个话题,就也没进行下去,“表哥,我先到回春堂去忙了。”苏雪嘟着嘴走了。
苏雪走后,秦瑄呆呆坐了很久,一直回想着苏雪的那句“若不是对一个男子有好感,也不会这样吧!”。
小凌回到竹屋时,小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屋外雨声潺潺,时不时的还有几阵穿堂风吹来,她却睡得十分香甜。小凌看了桌上的一个大酒坛子,心中也明白了大半。
自昨晚听到那人已死的消息,她就有些精神恍惚,今日一早,在竹子下挖出一坛酒,就一直一个人独自斟饮,一句话也不说,到中午的时候又一言不发地到厨房做好了午饭,可是她却一口都没有吃,只是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着未喝完的酒,在他吃完饭之后,让他将已经煎好荷叶水给秦瑄送过去。
小凌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桌子上的酒坛子拿到厨房中,又从里屋拿出一条毯子搭在她的身上。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们之间有太多他所不知的秘密,但是姐姐能安然活到现在,那人一定出了不少力。想到这里,小凌的嘴角挑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到底是那人误了她,还是那人渡了她,难以定论!
又一阵风吹来,将门吹得吱吱作响,“小凌!”小荷猛然从梦中惊醒,抬头看,小凌就在她的眼前,心中的恐惧感顿失。
“姐,我在,那只是噩梦。”小凌看着小荷的眼睛答道。
“在就好,在就好。”小荷呓语着,酒意与睡意又重新袭了上来,彻底放松之后,慢慢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她真的太累了。
见小荷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凌将落在地上的毯子重新覆在她的身上,起身,关好了门窗,才到房中拿了一本书,守在她的身旁默默看着。
黄昏小荷醒来时,风停了,雨也停了,门外一片湿漉,翠竹滴着水滴,雨洗之后,竹子愈发显得青绿出尘,看着这翠竹,小荷又不禁想起了那个人,本是如竹般清逸出尘,奈何却要惹尘埃?
“姐,”小凌将手放在她的肩头,安慰地拍了拍,道:“易轻尘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小凌你,不怪他了吗?”小荷大感惊异,对于易轻尘,小凌一直都非常厌恶。
“不怪了,他都已经走了,现在只要你能好好活着,还有什么好怪罪的?”小凌坦然地笑了笑,那人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怪罪,纵使他让她走上了杀手之路,让她的双手沾满血腥,可是归根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姐姐。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原谅我们的。”小荷又禁不住流泪,却不知是为那人流的,还是因弟弟的话流的。
“姐,你好好的,那人也会走得安心点。”小凌又安慰道,从小到大,他极少见到姐姐流泪,不管生活有多苦有多累,她总是独自一人咬咬牙扛过去,坚强又倔强得让他心疼,到了后来,他也将所有的安慰人的话当做是对姐姐的一种侮辱,因为在姐姐眼里只有弱者在为自己达不到目标时,用别人安慰的话进行一种自我欺骗,再为自己的找借口,而她是强者,这些都不需要!
“嗯,我会好好的!”小荷将脸上的泪抹去,眼神坚定,是的她会好好的,在所有的心愿未达成之前,她怎么能不“好好的”?
清风从竹间吹过,吹起小荷鬓旁的发,长发随清风微微向前延伸,看起来就像一条黑色的小毒蛇。小凌看着姐姐的侧脸,明明她已经暂时走出了悲伤,可是他的心里的不安却如蔓草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的整颗心脏吞噬掉。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不寻常了,可是小荷却对他说,是绮思楼中挑事的客人在为她争风吃醋。可是就在今天给秦瑄送药的途中,他听说凶手是青城派的,系是一宗江湖恩怨。
小凌又看了一眼小荷,她的面色如常,又想起刚刚问过她,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说,那两人又各自出自宿仇门派,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便厮杀了起来,她昨晚也是趁乱逃走的。回答这些话时,小荷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眼神也没有一丝的闪避,让他不想相信都有些难,只有相信罢,她已经没事了,这些也没关系了,小凌在心里默默想着。
小荷与小凌一起立在门口赏着近处的翠竹,看着远处的山峦,一切平静,却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