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内,碧桃与王离飞共乘一顶软轿,来到全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万想楼。
“我们这万想楼哇,集中了全木兆国各种特色菜肴,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吃不到的,二位客官,只要您点,我们的厨子没有不会做的!”店小二吹吹嘘嘘的站在包房门口,滔滔不绝的自夸。
碧桃摘下头上的面纱,解开裘皮披风,身后立刻有宫女接了过去。王离飞瞟了眼桌上的菜单,并没翻看,“选你们拿手的上一桌。”
店小二点头应着,一溜烟跑下楼去,身后两名护卫无声的跟上,想必到后厨监工去了。
这间包间在二楼,开窗便可望见街市,但由于王离飞行事谨慎,窗子紧闭。那街上嘈杂的声音透过窗扉听起来如隔两世,使碧桃这颗原本雀跃的心,凉了半截。也怪碧桃不知足,能出那笼车已经是开恩了,又何必计较轿子、面纱的。
二人无声的对面而坐,身后护卫众多,全方位的看护着他们,没等吃已经倒足了胃口,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很快,店小二便一盘盘端来了菜肴,在门口有护卫用银针试过,再由太监试吃后,才摆上桌。看着这一道道复杂的程序,碧桃终于相信王离飞的那些传言,他杀戮如此之重,寻他复仇的人,相信也不在少数吧!这大好江山虽然是他的,但从此想在这江山内自如来去,似乎短期内是达不到了。
“客官,菜已上齐,请慢用。”店小二的声音响在了门外。
“桃儿,吃吧!”王离飞温和的看着碧桃,用公用筷子夹了些菜放到碧桃碟子上。
碧桃拿起筷子,看了看挤了一屋子的人,咽了口唾沫,又放了下来。“算了,还是你吃吧!我没胃口。”
王离飞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挥了下手,“你们出去等着。”
一行人鱼贯而出,室内一下子空了出来,碧桃松了口气,朝王离飞笑了笑。“我想喝一杯,梨子可愿陪我?”
王离飞惊喜,“好,好!来人,将那坛五阳佳酿取来。”碧桃知他喜的是什么,“梨子”是碧桃给他起的外号。那是还在碧桃刚刚失忆不久,还未找回家人的时候,与他毫无芥蒂的相处,他叫碧桃桃子,碧桃便叫他梨子,叫起来很是亲昵。
但这称呼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即使二人定亲后,碧桃也没再这么喊过王离飞。王离飞也曾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还因此问碧桃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碧桃当时心里自然是记挂着葛茗澜,不愿与他成亲,但他这一问,碧桃还是没有勇气说“是”的。
然,碧桃也并不知道这场订婚只是碧相与葛茗澜的计谋,还以为爹爹有何难处,才与这个朝堂上的政敌——左相于图之联姻,被逼无奈答应将女儿嫁给于图之的亲外甥王离飞。为了不让爹爹为难,碧桃挥慧剑、斩情丝,断了对葛茗澜的念想,毅然与王离飞交好,争取忘却前尘,与他和谐相处。
想必那段时间是碧桃最难熬,也是王离飞最欢喜的日子了。
就在碧桃愣神的功夫,酒便送上了桌,护卫赵雷将酒送进来便又退了出去,身手干净利落,绝对是高手一位。
王离飞拿过酒坛,给碧桃满了一杯,送到碧桃的面前,“我知道你能喝,不敢与你拼酒,一会桃儿担待我些,莫笑我无用就好!”
碧桃对酒确是独有一番天分,等闲之人是喝不过她的。王离飞见识过碧桃的厉害,在酒一事上,很是怕她。
碧桃嘻笑两声,“一个人喝的酒,那叫闷酒,我不攀你,但你总该喝一点吧!”
“自然,那是自然!”他也给自己倒满一杯。
“先吃点东西再喝,省得伤胃,也不容易醉。”碧桃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表现的有些过于热情,他会不会起什么疑心。但不管怎么样,先迷诱惑了再说。
一抬头,便见他的脸上浮起一圈可疑的红晕,过去便时常脸红,没想到如今叱咤风云的他,也还会如此害羞。“桃儿也先吃点!这楼里的菜品还算不错,你先尝尝。”
碧桃夹起一块拔丝山芋送进嘴里,想来这一定是甜的,她却未吃出味道。
自从碧桃来到木兆后,只要王离飞人在宫中,不管如何忙碌,每餐必陪碧桃同吃。可碧桃一直不待见他,并不搭理,起初他还殷勤夹菜,但他夹过的菜碧桃从来不动,夹得多了,便将筷子一放,不再吃了。因此,他也学了乖,只坐在碧桃对面,各自吃各自的。
因此养成了习惯,今日二人对面坐着,却也如这几个月用餐时一样,不言不语。
碧桃有些心焦:好不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如不把握,下次又不知等到何时?想着便拿眼睛瞟向他,正巧他也在看过来,眼神在空中交汇,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桃儿,”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刚刚见他却也喝了几杯,但并没到醉的程度,这激动得有些莫名,“桃儿,你能这样对我,我,我很高兴!”
那可疑的红晕又一次浮了上来,碧桃似乎又看到曾经那个在永州将军府内的梨子。但物是人非,唉!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今天也很高兴!过去的种种,我不想再提,这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总这般揪着也不是办法。我想通了,即然来了木兆便是半个木兆人。大诚固然要维护,木兆也是我的家。”不知道这话王离飞能信得几分,但看他的脸色,却是不错的。
碧桃走到他的身旁端起酒壶给他满了一杯,放在他的手边,看着他喝下。继续说道,“木兆国连年征战,如今已是千疮百孔,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皇上你,也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巩固你的政权。这仗,别再打了,就算是为了百姓,为了我,还不行吗?”碧桃并未用敬语,想来这样与他谈话,才是他想听的。
碧桃温言劝说着,王离飞脸上的柔和不是装出来的,确是听进去了。
碧桃又给他倒了一杯,送到他的手边,“皇上,只要皇上答应与大诚休战三年,碧桃保证,这三年间,我绝不做回大诚之想。你尽可放心做你的事,无需在我身上费神。你看如何?”
王离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一仰头喝掉手中酒,拉过碧桃坐在他的旁边,定定的望着她。可那惊喜只一顺,便变幻成了千般繁复。不打?岂是这么简单的事?
“我知你恨大诚,杀你全家的,是女皇,如今女皇已死,你恨的又是谁?当初将你与于图之赶出上京的,是我的父亲,你难道真想打到上京去,捉他出来,一刀要了他的命才甘心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如今天就杀了我,我替我爹爹还你这条命,也免了百姓跟着你受那生灵涂炭之苦。”
碧桃又适时的送上一杯酒,等着王离飞喝下。王离飞看着那酒杯,苦笑一声,一饮而尽。“桃儿,你不懂,这事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管了。”
碧桃低了头,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一步,他不肯让,碧桃也无法。
碧桃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不再言语。
王离飞见碧桃如此,有些慌乱,“桃儿别这样,容我想想好吗?这事儿,并不简单,你知道南启国那边……,总之,给我点时间。”
如今的王离飞,早已不是两年前的他,唯一没变的,就是对碧桃的执着,如果她一直在他身边,许会放下屠刀也说不定。但这战争却是三个国家之间的事,并非他一人之力便可结束,更何况,他也未必甘愿结束!但为了碧桃,他还有什么不愿做的呢?
碧桃轻呼一口气,端起酒杯示意他共饮,“皇上,桃儿先替百姓谢过了!”只要他有了松动,就是有希望。
碧桃啜饮一杯,心中盘算:原来问题出在南启,看来有些事情,真该拿出来抖落抖落,有些个仇恨,也该摆出来晾晒晾晒了。所谓仇人,不是你不去找他,他便不会招惹你来的。该报的仇,趁我还有力气,一起就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