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十天之期是真也说不定,赵二、赵三去安宜的时间毕竟短,而且也只针对通风报信一事查起,漏了这项信息也是有可能的。
龙吟回头看了碧桃一眼,冷笑道,“信不信随你。”后又叹了口气,解释道,“虽然是公主大婚,但驸马比较特殊,所以并未向外张扬,这事儿,也只皇室内部知道。”
碧桃惊讶于他竟向她解释。要知道世上还有“越描越黑”这句话,不管他说什么,都掩盖不了他心里的鬼。
“驸马为何特殊?难道笑云的身份见不得人吗?”碧桃对他的说法有些不满。
“他是南启国镇南将军的儿子,他的母亲也是公主。”
镇南将军?这么耳熟!哦,这公主原来就是那个与师父相爱的女人。这世界太小了。
“表兄妹,亲上亲,而且门当户对,有何特殊?”许是口气有些质问,龙吟沉下脸,不太高兴。
“哼!没什么特殊,是我多事!”龙吟挥了一鞭,马儿飞驰,碧桃险些被闪了腰,跌进了车内。碧桃气愤难当,他专会在驾车时摆她的道,这是第几次了?哼!
车帘落下,显然龙吟不愿再与碧桃多说。至于为何特殊,碧桃终是没打听出来,不过十天之期却是真的。碧桃想了许多办法,潘西拉仍旧护着他那小妾,不肯多走。如果自己进都,又不太好,也没人替她引见太后,去了也是无用。正纠结着,却发生了件令碧桃更加头痛的事。
这日晚间投宿仍在驿站,碧桃发现潘西拉喜欢住驿站,每住一间,便会有各级官员前来巴结奉承,而潘西拉还乐此不疲,每来必见,每见必喝。碧桃觉着他每天都日上中天才出发,不是因为小妾怕冷,而是他喝得太多,不愿起床。
碧桃坐在驿站的小院里,掰着手指头数着一路上潘西拉都应酬了些什么官员时,赵五飞奔而来。
“二小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龙吟,龙吟,龙吟将吴信给杀了。”赵五磕磕巴巴地说完,吓了碧桃一身的冷汗,赶忙随赵五寻去。
枯井旁,吴信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赵远和龙吟战到一处,难分难解。碧桃无暇去理会他俩个,直接跑去扶吴信。
吴信胸口被刺那一剑深入心脏,在不停地往外汩汩地流着血,躺在地上急喘着,那口气,只有出的,已没了进的,这条命恐怕就在旦夕。
“吴爷爷,你不能死,你醒醒!我是芯儿呀!”碧桃慌慌张张扯下面具给他看,不管他做了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去与他计较了,除此之外,更希望他人之将死给两句善言。
“你……果然……是芯儿。你是……死是活?”吴信抓着碧桃的手,眼神涣散,抖得不像样子,说的话也已语无伦次,“是来找我讨命的吗?呵!我这就还你了。”
“你……”讨命?他这是承认所有罪行了吗?好你个吴信。碧桃攥紧他的手,“吴信,你不能死,你还没给我解释呢!”红了眼睛,手上狠狠地攥着直掐进肉里,“真的是你害了龙华?是你下的毒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碧桃的心痛到骨子里,她一直不敢深想,就是怕当年的吴爷爷,变成那个一直寻找的仇人。看着他一点点弥留,一点点失去意志,碧桃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吴信缓缓闭上眼,无力的喘息,脸色已经由白转灰,无了血色。半晌,突然睁开双眼,那眼中的精光竟不输于常人,紧紧盯着碧桃,语声坚毅,“一切皆有定数,我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已,要恨,你就恨命吧!”吴信此时反而不再发抖,眼睛晶亮,说话也有了条理,这是回光返照吗?
“谁?是谁指使,谁给的你毒药?”此时碧桃沙哑得已听不出原本的声音。那答案就在他一张一合的嘴里,碧桃开始脑子翁翁做响。
吴信眼睛望向一旁,那边龙吟和赵远斗得激烈,根本没有停手的迹象。二人并没有因为碧桃的到来而停战,反而越战越勇,此时的赵远一心只想擒下龙吟,吴信的重伤是赵远想不到的,就这么放任龙吟不管,他无法向碧桃交代。
“哈!哈!哈!”突然吴信放肆地大笑开来,没了将死之人的萎靡,释放了他仅余的全部能量,那神情疯狂之极。在之后的几年中,碧桃还会梦到这一幕,每每梦到这里都会吓醒。他大笑的嘴里还往外流着鲜血,血红一片,刺得碧桃眼睛酸胀难忍。
“吴信!”碧桃不再喊他爷爷,无论他是否受人指使,他都不配。
“丫头哇!我告诉你你也未必信。记住吴爷爷的话,除了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着,又喷出一口血,喷洒在碧桃的衣襟上,染红了碧桃一大片衣袖。
碧桃并未躲闪,迎向吴信,任他的血染上衣襟,抓着他近一步逼问。“告诉我,是谁!”冷冷的声音禁不住颤抖,眼睛酸涩,红的吓人。
“好,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那毒药,是夏颜拿给我的,就是最后替他主子给你送信的那次。傻孩子,还等他来娶你呢!是等他的屠刀吧!哈!哈!哈!”
碧桃一个没稳住跌坐在地,手一空将他扔在地上,颤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夫君!你死也要说慌骗人吗?我不信!”
他的笑声越加疯狂,那声音像是在嘲笑,更像是炫耀,还有许许多多的羞辱与不甘,他是在羞辱碧桃,羞辱这世上所有的人,同时也在感受着自己的羞辱,他的疯狂与他这一生所做的事一样不可理喻。
碧桃无法忍受他的嘲笑,就像无法接受他给的答案一样,疯了一般跳起来,冲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衣领骂道,“你这个骗子!跟本没有人指使你,你才是内奸。龙华山那么多人都是你杀的,都是你,是你虐杀了师父,是你杀了师兄、师弟,还奸杀了我的云朵,都是你,你不要想嫁祸给别人,别想!都是你干的,听到没有,都是你干的……”碧桃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身躯,歇斯底里地吼着,语无伦次地骂着。
吴信的笑声嘎然停止,在碧桃的骂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血还在流,面目狰狞可怖。他的眼睛瞪着,却没看向碧桃,顺着那目光看去,却是瞪向远处打斗中的两人。
碧桃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一时间,曾经从血泊中爬出来时的那种愤恨与悲恸,一股脑儿地涌入脑海,充斥着碧桃整个身躯。狠命地撕扯、踢打他,嘴里还在不断地咒骂,“你不准死,你起来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起来!听到没有!这么死太便宜你了,告诉你,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死有余辜,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碧桃已失去理智,手脚齐上,对着地上的尸体上演全武行。也不知道打了多久,骂了多少,也已不知道骂了些什么,反正不管骂了什么,也抵不了她心中的恨与痛。那几十条人命还历历在目,一张张面孔闪过脑海,他们活生生的笑颜转瞬便成了血河中的一条条尸体,而且惨不忍睹。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隐约听到有人在争执,且在她身边打斗,不知道是谁拉开了碧桃,将碧桃裹进了自己的怀抱。总之,碧桃眼中除了血就是恨,已经再无其它。只记得在晕倒前,嘴里反复念叨的就只剩下一句话,“不是夫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