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实在忙，对不住大家。
女子伤神只为儿女情长，丈夫奔波一心生死荣辱。
贤德王谋反一案结案在即，定国公约上威远侯江秉义，与大舅子张云起，连襟正国公、长宁侯商议了一整日，可惜疏无进展。
正国公心不在焉，他本也只是看在四叔张远程夫妻甚是娇宠小九的面子上，只求保得定国公府不倒，小九不受牵连失了富贵，就算是功成了。
定国公心知这种想法合乎情理，也不以为杵，却当真是对大舅子张云起和四姐夫长宁侯另眼相看。
张云起英眉紧皱：“如今只能保得家宅不倒，可要细算起来，还是有可能让定国公府脱几层皮的。而最紧要的，是如何能一绝后患，保住国公爷的仕途。”
长宁侯也道：“林府已不成威胁。只不知贤德王府的查抄会由谁主办和经手。最怕太子会授意张阁老亲自查办，那就当真回天无力了。秉义，你时时在太子跟前，可得了什么口风没？”
这二位，竟是设身处地为定国公着想，不仅要保得俞家在此案中全身而退，还要借机消除定国公以后仕途上所有的隐患。就像是林家的庆哥儿和李悦然秘密送来的俞林合谋的证据，张氏完全可以闷声不响地扣在手里，足可挟制定国公一生数代。可他们偏就那么痛痛快快地直接送到了定国公手里。清河张氏对定国公已不是恩情，而是全心相交了。
可即便张氏如此尽力，也拿不准太子对此事的态度。
江秉义统领东宫锦衣卫，又是太子妻弟，在太子跟前周旋再三，也始终不得要领。
按说以太子对小九的恩宠，应是一力护佑定国公府才对。太子在此案初始也的确是如此。可近些时日的态度却愈发暧昧不明起来，更是连续几日把一心置定国公府于死地的张阁老招进东宫密谈。
江秉义也是愁眉不展：“太子这几日的态度实在难测，只一趟趟地招张阁老，还去凤仪宫陪皇后娘娘密谈了几次。”
正国公此时倒来了意兴：“哦？这两人说话的口吻和神色，也没什么异常么？”
江秉义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能有什么异常？”
众人默了一瞬。不得不承认太子极会用人，要不也不会放江秉义这一撸到底的直肠子在眼面前。更何况太子可谓尽得张阁老这外公的真传，喜怒从不形于色。这江秉义看不出来是正常，若看出什么来，才该小心了。
江秉义见众人沉默，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总是一问三不知似的。想了好一会，道：“太子除了招张阁老，还千里迢迢地召回来一人。”
众人忙问是谁？
“也不是外人，就阿卓那小子。”
这……魏家从来都是中立的，太子实在没有必要把那小子扯进来。况且有魏老侯爷压阵，也扯不进来。
太子到底意欲为何？
众人思虑再三，也只能几声长叹，各自回府。
定国公记得今日云悠带着桭哥儿回柳荫胡同拜师，便先回了沐恩堂看她，正赶上姬神医给云悠取平安脉。
他耳力甚好，还没进屋就听得姬神医的抱怨。
“怪道！你这些日子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怎的诊着比船上那一个月的心思还重？郁结于心，我看着离大病一场不远了。你小小年纪，没事都琢磨什么呢？”
那丫头出声很是绵软：“那就先别开药了，都攒着，等我真病了再吃。神医，你便让我过几日不吃药的好日子吧。”
姬神医似是哭笑不得：“哪里来的歪理？你以为你这身子，还经得起几场大病？”
定国公心里一紧，忍不住止了步。
“那我这一辈子，可不就真应了人生苦短四个字？自从你来了，我就没有一日不吃这苦药的！只是短便短吧，也要等我看着悦姐儿和表哥成了好事才好。要不我会死不瞑目呢！”
“什么不吉利的话也敢乱说！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么！”
定国公冷斥出口，唬的屋里的丫鬟忙从里头打了帘，请他进了房。
云悠也吓了一跳，披着桃花雪裘倚在床头，小脸微红：“国公爷怎的偷听人说话？”
俞启峥瞪她一眼：“我用得着偷听么！”又对姬神医道：“神医且好生开出药方来，万不能真任她就此病了。我看着她喝药就是。”
那还有好日子过？云悠急了：“我才不用你看着。再说你忙的很，哪有时间？”
俞启峥只对姬神医道：“有劳神医。”
姬神医看了云悠一眼，便去外间开药了。
云悠赌气，愤愤地扯去雪裘，窝到被窝里蒙住头。
耳朵却没闲着，听他吩咐冬暖：“去跟外头的临照说，让他去宁安堂递话，说我和夫人今晚不过去了。”
又听脚步声近了，唬的她把身子蜷的更紧些，脚步声却又远了，微微有些水声，原是去洗漱了。云悠松口气，悄悄动动身子蹬蹬腿，见没人来管，又悄悄拉下棉被，露出一双眼睛……
“啊！”
双眼对着双眼，鼻子贴着鼻子，他竟就伏在床头！
俞启峥朗声一笑，掀被也钻进被窝。自从云悠从娘家回来后，两人一直同被而眠，虽然云悠也象征性地反对过几次，后因他身上实在太暖，也就不了了之。
“好啦，仔细闷坏了，快出来吧。”
云悠离他远远的，也不顾背后钻进的冷风，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我不要你看我喝药。”
俞启峥邪邪一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来。”
说着俯首到那一团包子上，找到小脑袋的位置，轻声道：“想起你装病躲着不见我的事。”
包子果然瑟缩了一下。
俞启峥好整以暇地靠回床头：“你若是再病了，无论是真病还是装病，我都当你是不想见我。再有一次，我就再也不会入你这房了。听明白了么？”
一室静默。
俞启峥暗暗捏紧掌心，等到她终于露出小脸，委屈地说：“我又不想生病。我最讨厌喝药了。”
俞启峥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屏息凝神了这许久，冷声道：“你不想生病，却爱装病的很。”
云悠终究理亏，心里不知为何，也着实不愿意与他形同陌路。
她动了动，又动了动，轻轻贴上俞启峥的手臂，心里默念道，一定是因为他太暖和，我才不愿意他不来。
俞启峥唇角含笑，抬起手臂把她搂到怀里，这丫头怕冷的很。
“你刚刚说的悦姐儿和你表哥的好事是怎么回事？悦姐儿和延盛竟是两情相悦了？”
云悠懒懒地在他胸前蹭蹭脑袋：“不是，是二表哥……啊！你去告诉二表哥好不好？”
俞启峥错愕：“阿卓还不知道？”
云悠兴奋地点点头：“你要说服我表哥去说服我舅母去说服李家婶婶，然后就皆大欢喜啦！”
听得俞启峥头痛的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阿卓不中意悦姐儿怎么办？”
云悠不解：“他们是我最喜欢的人，怎么会互相不喜欢？”
俞启峥皱皱眉，决定不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过两天他到了，我先与他说说吧。”
“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去说服哥哥啦！你要是能直接说服我外公最好，我外公喜欢你的很。”
这都什么跟什么！
俞启峥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说起阿卓，太子也急召他，不知所为何事。”
云悠脸色微变，问道：“今天哥哥不在家，是去见你了？商量的好么？”
俞启峥苦笑一声：“全在太子一念之间。”
云悠脸色刷白，想起那日李府花园，太子那句承诺十拿九稳。
“小九，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让那俞启峥心甘情愿地把你还给我。”
“小九，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给我一句回话。”
怪不得，怪不得他对这等君夺臣妻的不伦之事如此有把握，原是手握着俞氏生死。
“哥哥呢，哥哥怎么说？”
俞启峥感觉她似是在发抖，忙把她紧紧搂了搂：“好了，岳父和云起自是会尽全力。你莫要乱想。”
蓦地想起姬神医感叹她心思太重，郁结于心，心里更觉不忍，轻声哄到：“原就不是你该费心的事。你顾好自己，外头的事有云起，有我。”
等了一会，却不见怀里人儿回应，忍不住低头去看：“云悠？”
“……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云悠呜咽一声：“你会后悔。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
“国公爷，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初到底是你求娶的我，还是我外公把我硬塞给的你？”
云悠一张脸惨无人色，双眼通红，看的定国公心头大骇，抬手抚了抚发颤的小脸，笑道：“傻丫头，这又是怎么了？自是我亲登靖北侯府，求娶的你。”
“……为什么是我？”
定国公哭笑不得，拿过一旁的桃花雪裘给她披上：“所有人都问过我这个。算起来，你倒是最后一个了。你不记得了？”
云悠自言自语道：“是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不得不娶我，你娶得不只是我。”
定国公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真不记得了？那年冬天……”
云悠却仿若未闻，愣愣地看着他道：“国公爷，那日送走悦姐儿，你在宁安堂长廊里问我的话，我想好了。”
定国公沉了脸，木然听着她淡淡道：“你问我是做恩人，还是夫妻。我想好了，我是你的恩人，你和柔茜才是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