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里的浣竹院内,簇簇青竹随风摇曳,翠****滴。在这更深露重的夜晚,圆盘似的明月倒映在紫玉堆砌成的一池碧水里,虚幻得已经受不住从竹叶尖上坠下来的垂露,哪怕一滴就碎了一片梦。
“朗攻玉,你竟敢勾结蜃女,你明知道对南蜃的人我向来是杀无赦的。”灵肜放下了手里的白玉酒杯,冷冷地道,先前的酒意全都消散。
“我早料到这事瞒不了你,可分明是你自己跑来搅我的局,此事其实与你无关。”朗攻玉还是那一脸的无辜表情。
“你的狡辩我不想理会,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说罢,灵肜掌间已聚集了灵气,身上散发出腾腾的杀意,紫檀木的桌子在他的力道之下渐渐垮榻,屋内传来了琳琅玉碎之声。
“你杀不了我。”朗攻玉却是依旧靠在锦榻上神态自若。
就在这时,一个小黑影从院外直奔了进来,见了灵肜就“旺旺”直叫,焦急万分。还不停地用牙咬着她的衣角,死命地要把他拖出去。
“小然!”只听身体里的识海深处,真正的灵肜元神陡地喊道。
“快去吧,再不去的话,怕是来不及了。”朗攻玉斜视着灵肜,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气,他就赌灵肜此刻会不会去救人,在赌局里他还从来没有输过。
灵肜最终强压住杀气,冷哼了声,拂袖向着王宫最高的九重台阁而去。
身着一袭艳红薄纱的美妇就静静地站在上面,几百年来她看尽了人世悲欢,沧海桑田,也早已看淡了一切,她在等待着,直到一个男子出现在眼前。朗攻玉说得不错,幻境根本就困不住他。而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让朗攻玉得以去完成他的谋划。
一个男子的面容在月光下逐渐清晰,俊逸非凡,却又眼熟。
“是你!”华妃惊吓道,“看来我命数真是到头了。”
“你认识我?”灵肜冷漠地如一潭深水。
“几百年前,一帮东亘的修士杀入我南华蜃境,为首的人就是你。”
灵肜点点头,并不否认。
华妃紧咬着朱唇,没想到来人会是他,她知道自己绝没有活命的机会,当即又道:“我身上有蜃主赐的血契命牌,我死了,你的幻影就会传给蜃主,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但是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毁了它。”
“你在要挟我。”
“不敢,我只求你放过朗攻玉,你的秘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把我囚禁在这里而已……”说到这里,她声音凄然,央求地望着这个男子。
“你是他的弃子,还为他求情。”
华妃低下头,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我明白了,可以答应你。”
“多谢。”华妃即刻捏碎了血契命牌。
一道锋利的冰柱刹时刺穿了华妃的胸膛,将她钉死在了墙上。
失去了主人的灵力支配,所有的幻境尽皆消散,整个离国就此恢复了原貌。
华妃的两个侍婢就在不远处,看着消失的幻境惊叫道:“主上!主上被杀,快回去通知蜃主!”
“知道了秘密还想走。”只见一个冷光逸逸的身影出现在了她们身后,冷霙提起寒霜剑,漫天冰雪席卷而来,瞬间就将她们打得身魂寂灭。
夕然和南荣翊仍然在黑洞内苦撑着与血蝠鏖战,忽然一道亮光袭来,眼前豁然开朗,幻境消失了,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
“我说灵姐会来救我们的吧。”劫后余生,她欢欣雀跃地对南荣翊道。
南荣翊默不作声,望着已归于原貌的离国,没有云纱金锦,没有朱廊广阙,没有十里槐花和九夏芙蕖,而有的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好似一场繁华梦,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夕然见他那样,叹了口气,四顾望了下,没有看见灵肜,却见冷霙向她们走来。
夕然其实挺怕她,忙恭敬地道:“冷前辈,敢问我灵姐在哪里?”
冷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道:“跟我来。”
于是夕然拉着南荣翊紧跟其后。
九重台阁上一切恢复平静,唯有离国国主冰冷僵硬的尸体躺在那里,身首异处。
灵肜就站在台阁上面。旺财见了夕然他们兴奋地冲过来,尾巴翘得老高地来邀功。
“灵姐,华妃呢?”夕然急切地问。虽然华妃把她们关在黑洞中,让她们等死,但她并不恨这个蜃女,其实她也是可怜之人。
“杀了。”
她这两个字说得极冷,让夕然不由一愣。杀了?这里连尸体都没有,难道被她焚尸灭迹了?夕然浑身打了个寒颤,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似不是她的灵姐。
“那丽妃呢?”南荣翊紧接着咬牙切齿地急问道。
灵肜皱了皱眉头,“我没看见还有其他的人在上面。”
难道给她逃了?南荣翊当即祭起他的法宝就要去找丽妃,誓杀那毒妇为他父王报仇!
就在此时,城下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踏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整齐的行军脚步声。夕然慌忙向城楼下望去,只见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上写着“延庆”两个大字。
一骑枣红骏马翩翩出列,上面的人锦衣华冠,袍带当风。皎白的月光照着他如玉般的面容,脸上还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气。
夕然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朗攻玉吗?
这时,城门顿时大开,好似在迎接他们进城一般。眨眼一看,那令人开城的人就是丽妃,她来迎接她的荣华富贵了。
朗攻玉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高声颂道:“延庆国君主得知离国国主被害,特命我来诛杀妖妃,匡扶社稷。”
“朗攻玉,你!”丽妃难以置信地吼道。
朗攻玉不予理会,狂妄地放声大笑道:“造虚幻之境不耗一砖一瓦,倾他国城池不费一兵一卒。”说罢,他一转身挥骑离去。
此时,夕然才知道他运筹帷幄,国士无双,是君王座下权谋之客,是九重高台玩月之人。
南荣翊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里生了根,越扎越深,满腔的仇恨如毒蛇的獠牙咬得他痛不欲生。
延庆国的铁骑踏入王城大门的那一刻,空中回荡着丽妃的绝望的笑声,她笑得疯狂,笑得肆虐,笑得痛彻心扉。她指着九重高阁嘶喊道:“早知如此,你何苦娶我入帝王家,还不如让我嫁为他人妇。”
黄金白璧买歌笑,到头来全是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