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入妖窟

“你那天看到什么了？”走在空无一人的夜路上，江御风问秦淮。他们从案发现场一路走出了很远，秦淮仍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痕迹。两人一路无话，听到江御风突然的发问秦淮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把那晚看到的景象告诉江御风。“藤蔓植物？原来如此。”江御风听了秦淮的描述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怎么了？”秦淮不解。“那天我们本来打算在车站设好埋伏引他入圈套，结果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不仅让他跑了还差点害你朋友出事。”说到这儿，江御风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你知道他总共杀了多少人吗？”秦淮没作声，只是看着他。江御风的音调变了，他哑着声音仿佛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说：“二十六个，整整二十六个。”秦淮惊诧，也不由得庆幸苏小晴没有成为那第二十七个。“我追了他两个月，那天要不是有你，估计又被他跑了。”江御风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一直没想通他究竟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现在听你一说就明白了——那株植物给他通风报信了。”“原来是这样。”他们走入一条漆黑的小巷里，小巷很破败，路面上有很多碎石杂物，即使江御风开了手电，秦淮还要十分小心放慢步伐才不会被绊倒。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走了一会儿，一直走在前面的江御风忽然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看了秦淮一眼。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叹了口气，他快步走到秦淮面前，短促地吐出一个字：“手。”“嗯？”秦淮没反应过来。江御风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秦淮的手，“照你这个速度，我怕我们得走到天亮。”“啊……抱歉，我晚上视力有点差。”秦淮不好意思地嗫嚅。江御风没再说话，拉着秦淮加快了脚步。快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不用问秦淮，江御风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气息。痕迹在一栋废弃的房子前消失了。秦淮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侧过脸和江御风对视一眼，江御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关掉了手电。两人猫着腰向里走去，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秦淮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分明是——“酒。”她冲江御风比了个口型。又走了几步，一股酒气都压不住的腐臭传来，江御风指了指脚下，秦淮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分辨了许久，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一只狗的尸体——不，也许说是残骸更确切。鲜血已经干涸变得乌黑，身体部分被掏空只剩下骨架，而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虚空充满怨气。秦淮想不出像狗这种生物竟能露出那样的眼神。她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被江御风带着继续向房子深处探索。黑暗中蓦地亮起几点淡绿色的光，像是荧荧鬼火，江御风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地将秦淮拉到自己身后。那几点光陡然涨大，一个白影在绿光的照射下如鬼魅般出现。他穿一件白色长袍，左手提着一壶酒，酒壶形制古朴，不像是这个时代会有的物件。对于闯入的二人，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无所谓地瞥了一眼，接着仰起头将酒灌入喉中。但只是那一瞥，也让秦淮不寒而栗——那是猛兽看待猎物时的眼神。他将一壶酒倒空，一扬手，酒壶落到地上“砰”的一声碎了。这个场景激起了秦淮某个不好的回忆，她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惊叫一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退开一步。江御风眼睛盯着白衣人，沉声道：“再退远点，有机会就逃。”他说着矮下身子，将藏在裤脚内的匕首抽了出来。对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柄剑，剑势凌厉，直奔江御风而来。江御风灵活地避开了正面的攻击，借机拉近和白衣人的距离，举起匕首朝他的左肩用力刺下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匕首仿佛碰到了极坚硬的物体一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而他握着匕首的右手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江御风打了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刀枪不入吗？秦淮退到角落里深呼吸了几口气，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开始担心起江御风的处境来。白衣人双剑如游龙闪电，似乎游刃有余的样子，而江御风只有一柄匕首，虽然能勉强避开对方的攻击，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秦淮四处打量，想要找点儿什么帮江御风一把，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声响。她正靠在墙边，墙上有一个指甲大小的洞，她眯起眼睛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朝这边看过来，女孩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大概就是最近频繁出现在新闻中的几个女孩中的一个。秦淮仔细盯着她看，她衣着整齐、面色红润，并不像是失踪几日应有的样子——秦淮皱起眉头，如果说她全身上下有什么不正常的话，那就是她的眼神。那眼神迷离梦幻，仿佛沉入了让人迷醉的美梦中一般。秦淮往旁边走了几步，想找到出口到房间里去，却在这时听到了江御风的一声闷哼。她猛地转头，看见江御风的胳膊上有一条狭长的伤口，鲜血直流。白衣人趁着伤了他的这一刻右手腕一抖，挑开了他手里的匕首，这样一来，江御风彻底处于劣势中了。“想什么呢？还不快走！”江御风猛地撞进白衣人怀里，冲秦淮大吼。秦淮朝旁边移动了两步，被脚下的东西绊得一个踉跄，她低头，看到一根手腕粗的棍子。她想也没想抓起那根棍子就向两人跑去。白衣人这时恰好一掌将江御风打飞，秦淮抓住空挡没头没脑地举着棍子挥了出去，正中他的腰腹之间。白衣人吃痛地叫出声，竟顿在原地不动了，只是露出惊愕的神色。江御风在地上打了个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住秦淮的手就往外跑。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小巷，直到确认他没追过来之后才停下脚步。“你没事吧？”秦淮问。江御风脸色很差，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没事，死不了。”江御风说。“我叫古云天过来接我们。”一个半小时后，秦淮坐在江御风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咖啡发呆。这是一个叫做“御风侦探社”的地方，位于天水街的尽头，旁边是一家宠物店。除了一个还算闪亮的招牌，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极其简洁的陈设让空间看起来有些空旷冷清。“为什么是侦探社？”秦淮站在门口的时候问。“难道要叫降魔社、除妖社么？”江御风顶着一张惨白的脸有些戏谑地反问，秦淮倒哑口无言了。咖啡是古云天在后面的小厨房里现煮的，味道很香醇。煮好咖啡他就到楼上去帮江御风处理伤口了，留下秦淮一个人在楼下胡思乱想。整整一晚在脑海中徘徊的种种想法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秦淮感觉有些混乱。为非作歹的妖怪、追捕妖怪的年轻人、能看见妖怪的左眼——秦淮在纷乱的思绪中理不出头绪来，只觉得越想越头疼。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像是小动物的叫声。秦淮放下咖啡、揉揉额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在沙发背后蹲着的一只灰色小猫。秦淮伸出手去摸它的下巴，它立刻露出了很享受的神情，起初有些好奇有些胆怯的眼神也变得乖顺许多。江御风那样一个人也会养猫吗？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小猫从秦淮的手下跳开，跑到桌子底下用鼻子蹭了蹭那里的一袋猫粮。这是要吃的的意思？秦淮微笑，走过去抓了一把猫粮出来放进了旁边的食盆里。小猫一头扎进猫粮里边吃喉咙里边发出呜噜噜的愉悦声音。也许是柔软的小猫让秦淮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怎么想也想不透的问题，而是先把这个艰难的夜晚熬过去。没过多久江御风就下来了。右手臂缠上了绷带，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秦淮有些担心地问。“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他笑着坐到秦淮旁边。“你困了吧？跟我讲一下你看到的东西就到上面睡一觉吧，楼上的客房空着。”“应该是某种兽类，白色的毛发布满全身，很长。”江御风陷入沉思，“或许是白猿？”“白猿？”“白猿历来被认为是有灵性的生物，不过今晚遇到的这个，灵性太高了。”江御风自嘲地笑笑。“他的剑使得很好，如果尽全力的话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我最后那一下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天生神力？”秦淮本意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江御风不仅没笑，还一脸严肃地盯着秦淮看了半晌，说：“也许你真的天生神力也说不定。”就在秦淮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回应江御风的时候，小猫忽然跳上沙发趴到了秦淮的腿上。“糟糕，忘了它了。”江御风眉头一皱就要起身。秦淮摸摸小猫的额头，说：“等你想起来人家都饿死了。我已经喂好了。”“呃……多谢。”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闷闷地说了一句，站起来的动作却没停：“我打算查一查资料，你上去吧，左手边第二间。”秦淮看着江御风那副拼命的样子本想劝一劝他，但看到他执着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好。”她点头，缓步向楼梯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停下来转过身对一路跟过来的小猫小声说：“过去陪着你的主人吧！”也不知小猫有没有听懂，不过她走到楼上去的时候再回头，已经没有小猫的踪影了。这真是个漫长的夜晚。秦淮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