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章陆炳的苦肉计
当春花磨磨蹭蹭出去见陆炳的时候,丫头们已经给陆炳沏了三、四杯茶了,他四平八稳地坐院里的石桌前,用嘴轻轻吹着茶叶沫子,看似悠闲,可紧锁的眉头却出卖了他。他这次看来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见春花出来,陆炳放下茶碗:“春花,昨夜睡得可好?”
“有陆大人惦记着,就算我想睡好又能睡好么?”春花的话明显带着敌意。
陆炳轻笑道:“春花还在恨我,不过,锦衣卫做的就是得罪人的事。好在本官早有思想准备,死了一定会下地狱的。”
“陆大人也怕下地狱么?只怕阎王爷搬出所有的小鬼都洗不净你那颗肮脏的心。”春花脱口而出,并未想到不敬。
此时,三娘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把拧了春花胳膊一下,“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跟陆大人说话的?还不快给陆大人赔罪。”
春花是一万个不情愿,她把头别了过去,故意不看陆炳,却执拗地说:“陆大人,我也做好了思想准备,这诏狱跟地狱想必也没什么分别。请大人带路吧!”春花颇有些大义凛然的劲头。
陆炳没想到春花如此倔强,倒是有些意外,“你,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吗?关于刺杀锦衣卫的事……你可知好好低头罪认罪还可以酌情处理,若不认,那可是……”
“不是我做的!陆大人就是将我千刀万剐也不是我做的!”春花把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思索了一夜,动摇了一夜,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她知道,在这个人情薄如纸的宫中,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既然如此,唯有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事旦求无愧于心,对得起自己,那么今后不论生死,无论这个坎能否安然跨过去,她都不会遗憾了。
至于秦游,那个一心想要春花来这里拯救宁嫔的人,想必也帮不了他什么了。绝望此刻在春花的心里蔓延起来,像一个黑色大幕,将前几日强烈的求生欲望全都遮掩了起来。也许,春花即刻就要香消玉陨了,又或者徐真真这个人从此真的要从这个世界永远地消失了。想到这里,春花的眼圈红了。
陆炳看了春花坚定的眼神,也未再纠缠,淡淡地说:“好,就随了你的意。”
春花倒吸一口凉气,背上自己刚刚收拾的小包裹,忽然想起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悲壮地跟三娘道别,强忍着泪水,却丝毫不肯示弱:“三娘,来生再见。”
三娘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却欲言又止。
春花一路跟随着陆炳回到诏狱,二人都各怀心事,神色凝重。
这次的牢房跟前一次不同,不仅没了之前的霉味,还设有土炕和几案,一个身着白衣的囚犯披散着头发有些狼狈地面冲墙坐着。看背影像个男人。
春花正疑惑,为什么将自己和一个男人关在同一个监牢,谁知她刚一被锁进牢房,那男人就转过脸来……
“景王爷!!!!”春花吃了一惊,也忘记了敬语,只是哆哆嗦嗦地说着:“你,你怎么在这儿?这里,不是死牢么?”毕竟,春花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来的。不论是折磨至死,还是直接判死刑,她都认了。但是现在居然和景王爷关到了一起,她吃惊至极。
“死牢?哼,没错,本王在这里真是生不如死!这些人怎么什么样的猫啊狗啊都送来!你个杀人犯怎么还活着啊!陆炳!你大胆,本王不想见这个人,你让她滚出去!”景王一脚踢在春花的腰间,春花没有提防,一个踉跄倒在监牢的一角,额角重重地摔在铁栅栏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陆炳见状皱了眉头,他伸了一下手指似是要扶春花起身,却又迅速地收了回来。好在这个细节并未被人注意。
陆炳清了清嗓子,退后一步,向景王爷行了大礼,正色道:“王爷恕罪,王爷受苦了,卑职只是依律办事。还请王爷多忍耐几日。”
景王不忿地说:“又是忍耐几日,每次都是忍耐几日?你到底有没有在查案,现在又把杀人犯放到我身边来,你是想让她谋杀我吗?我看不等我忍耐,早就被她给杀死了!”
景王的叫嚣令春花血脉喷张,她咬紧了牙关未出一声。陆炳心里暗叹:她虽被景王所伤,也未开口求救,真是个刚烈的女子。
陆炳看了一眼春花,道:“启禀王爷,依卑职看,春花是个柔弱女子,手无寸铁,定然伤不了王爷。更何况,她现在已被王爷所伤……”
“够了,你赶快把她给我弄出去,我看见她晦气!”景王一脸不屑。
陆炳作了个揖,正色道,“案子未查清,怎可说放就放?最近外有叛军内有反贼,诏狱已不堪重负,所有牢房全都满员,王爷就将就一下吧!”说完拂袖而去。
“那你将我放出去啊!你在乾东五所给我设一间牢房就好啊!像父皇囚禁裕王一样囚禁我七七四十九天啊!我不要跟这个下贱女人在一起!”
陆炳冷笑一声:“景王爷在牢里才这几天就变得糊涂了吗?这次可是命案,死的人可是我大明的锦衣卫。事情一日不查清,一日就不能放了景王。”陆炳不由分说锁上了牢门。
“陆炳,你个混帐东西,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算什么,我可是皇上的亲生血脉,我要见父皇……”景王看陆炳转身就走,用尽了吃奶了力气叫喊着,但是陆炳大踏步而去,任景王如何跳骂,竟然当未听见一样。
“来人啊!来人啊!”景王爷想必这些天也受了不少苦,好容易有人来,他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不停叫嚣,两手握住铁栅栏,将监牢的铁门晃得哗哗直响。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他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变得悄无声息。
“哈哈!”春花大声地狂笑起来,“想不到临死还有人给我当垫背!奴婢多谢景王爷了。”
“小贱人,你死就死吧,干嘛还把我拉上?你为什么还不认罪?”景王有些气急败坏。
“人又不是我杀的,为什么我要认罪?”春花淡淡地说。
“哼!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你现在不认罪,只会多受些折磨。你可知这诏狱是有进无出的。”
“王爷明白就好,现在王爷同奴婢一样可都是阶下囚。没错,奴婢该死,奴婢没资格跟王爷关在一间牢房里。因为奴婢没有王爷的胆子,会杀死一个锦衣卫。”
“春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景王忽然凑近她,一把抓住她的领口,道:“你就认了吧!你认了本王出去自有办法救你,以后自不会亏待你的。本王可以承诺以后让你当妃子……”
“哈哈,”春花大笑,“就凭你一个死囚犯,居然敢跟我许诺说以后让我当妃子,你拿我当傻子啊!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景王听了忽然像僵尸复活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小贱人你说什么?就凭你也配跟本王说话?你是不是现在就不想活了。”说着扑倒在春花的身上,两只手掐住春花的脖子,恶狠狠地诅咒着春花。
春花感到了窒息,面部和眼中充满了血红,死亡似乎就这样迎面而来,她忽然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时,忽听牢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用力扳开景王,一把将他推倒在墙边,救下奄奄一息的春花。
景王瞬间清醒了过来:“陆炳,你快点让我见父皇!”
陆炳怒目圆睁,喝斥着景王:“你疯了!如若她死了,你就真的出不去了!”陆炳的口气不容置疑,他的眼神让景王感到了恐惧。
景王看了一眼春花,春花面部通红,面露怪异的笑容,气若游丝,充血的双眼圆睁,紧盯着景王。景王被春花面目狰狞的样子吓坏了,他瘫倒在墙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不是……”
陆炳环抱住春花,喊着她的名字:“春花,春花!”但春花却绝望地看了他一眼,“陆大人,我是清白的。”说完就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陆炳显然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他伸手到唇边,却已触不到春花的呼吸,不禁大声哭喊着:“春花,你不要死。你死了还有谁帮我的侍卫洗刷冤屈?你不要死,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凶手应该下地狱,应该千刀万剐。春花,你就算到了阴间也要帮追查真凶啊!”说着陆炳居然声泪俱吓。
景王听到凶手应该下地狱就有些丢了魂,母亲常常跟他说,人做得坏事太多就会下地狱,会上刀山,下油锅,会被阎王锯成好几段。再听到春花到阴间还要找自己索命,简直吓破了胆。用力挥着两手,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不要,陆大人快救她。我不要下地狱。陆,陆大人,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杀死锦衣卫?”陆炳大声逼问着。
景王看着陆炳严肃又气愤的模样被吓得浑身哆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想见妹妹了,我,都是我不好,那个侍卫太固执,不让我进,我,我一失手才……陆大人,你,我会帮春花超度的,陆大人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此时的景王已然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势,哭着求陆炳饶命。一口气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全说了出来。
此时,陆炳身后早有刑部官员记了口供,拿给景王画押。
陆炳却望着怀里的春花呆呆地出神,怒斥着左右,“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